哈羅德表示自己沒什么事。他太想回到路上了，也不愿意貿(mào)然打擾一個陌生人。況且他覺得自己這樣尋求幫助已經(jīng)打破了英國人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再多的話就會把他和一些萍水相逢的、未知的東西連接起來。短短幾句對話，他努力平復(fù)自己急促的呼吸，安慰她自己剛開始一段長途旅行，只是狀態(tài)可能還未調(diào)整過來而已。他希望對方聽到這里會笑一下，但她看起來一點都不覺得這事好笑。他已經(jīng)好久沒能把女人逗笑了。

“等一下，”她說完后又一次隱入靜止的屋子里，回來時手中多了兩把折疊椅。哈羅德幫她打開椅子，又重復(fù)一次他應(yīng)該繼續(xù)趕路了，但她重重往椅子上一坐，仿佛她也剛跋涉過一段很遠(yuǎn)的路程，還堅持他也坐下來?！熬妥恍郝?，”她說，“對我們兩個都有好處?！?/p>

哈羅德矮身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一陣沉重的感覺蔓延過來，沒掙扎一會兒，他就閉上了眼睛。陽光透過眼皮，他微微看到一片紅光，鳥兒的歌聲、汽車經(jīng)過的馬達(dá)聲既在他體內(nèi)回響，又似乎很遙遠(yuǎn)很遙遠(yuǎn)。醒過來時，她已經(jīng)在他膝蓋上放了張小桌子，擺上一碟面包和黃油，還有幾片蘋果。她舉手指指碟子，示意他不要客氣?！皝?，隨便吃。”

雖然之前沒有意識到饑餓，他的肚子在看到蘋果的第一眼后好像整個放空了。拒絕的話就太粗魯了，畢竟她不計麻煩準(zhǔn)備了這么多。他貪婪地吃著，一邊道著歉，一邊又實在慢不下來。女人笑吟吟看著他，手中一直把玩著一角蘋果，不斷地在手指尖擺弄，仿佛那是她無意中撿到的什么有趣的東西。“你還以為走路是世上最簡單的事情呢，”她終于開口了，“只不過是把一只腳放到另一只腳前面。但我一直很驚訝這些原本是本能的事情實際上做起來有多困難。”

她用舌頭濕潤一下下嘴唇，還要說下去。“而吃，”她說，“吃也是一樣的，有些人吃起東西來可困難了。說話也是。還有愛。這些東西都可以很難?！彼难劬粗▓@，而不是哈羅德。

“還有睡覺，”哈羅德接上。

她回過頭來：“你睡不著？”

“有時候?！彼焓衷倌靡粔K蘋果。

又沉默了一下。然后她說，“孩子?！?/p>

“什么？”

“孩子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