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上癮者

計劃出門，想找出保羅·索魯?shù)臅埔磺扑闶穷A(yù)做「功課」。

保羅·索魯（Paul Theroux）是美國作家，大學(xué)畢業(yè)后立即繞著全球跑，到不同的國家打雜工和教英文，往往每到一處，一住就是兩三年，努力學(xué)習(xí)當(dāng)?shù)卣Z言，全心投入當(dāng)?shù)厣?，然后把所見所聞和所幻所想寫出來，出版了一部接一部的游記和小說。他寫過不少關(guān)于非洲的紀實和想象故事，其寫作生涯亦是由非洲開始，有一天，在異鄉(xiāng)，他覺得孤單，提起筆，讓墨水在紙上滴染出一段文字，從此開展了往后數(shù)十年的新生命。

找書時，我只發(fā)現(xiàn)保羅的《旅行上癮者》，書名原為Fresh Air Fiend，我以前不懂fiend字的意思，還誤讀為friend，以為他指旅行家都愛呼吸新鮮空氣，所以跟空氣結(jié)為好朋友，其后翻查字典才知道fiend指「沉溺」和「酷愛」，若用中國潮語來說，其實可以譯為「旅行控」。

我很愛《旅》書，那是他的雜文結(jié)集，零零碎碎記錄旅游寫作心得，一位當(dāng)代旅行家的狂野身影活靈活現(xiàn)于紙上?？褚埃慨?dāng)然是狂野。保羅·索魯游歷數(shù)十年，醉酒打架偷竊越境幾乎「無惡不作」，有時候是被迫的，否則難以自保；有時候則純屬貪玩，為了尋求刺激。

然而于漫長途上，隨著年齡變化，心境亦自流轉(zhuǎn)，如同他在書前摘引波赫士詩集《詩人》內(nèi)的句子：「有個人立意要描繪這個世界。隨著時間流逝，他畫出了省區(qū)、王國、山川、港灣、船舶、島嶼、房舍、器具、星辰、馬匹和男女。臨終前不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耐心勾勒的縱橫線條竟然匯合成自己的模樣。」

說得好極。但真正吸引我的其實也不是保羅所說的什么先見之明，而是他于行文之中常帶幽默和憤怒，這令我讀得高興，也暗暗覺得有幾分像自己。臺灣女作家韓良憶曾說：「我有時一邊讀他的書，心會忍不住一邊嘀咕：你這么討厭那里，干嗎還要去呀？可是嘀咕完了，照樣津津有味地讀下去。沒辦法，這家伙太會寫了?！惯@正是我的感覺。

但讀其書最好別看其照。一位禿頂阿伯，七十歲了，廉頗老矣，再也跑不動了吧？哀矜毋喜，唉，我們終究都會老，「旅行控」也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