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車駛進停車場,等到保齡球館里爆發(fā)出一陣嘩啦聲,這才邁出了車門。我頗為欣賞周圍的環(huán)境,也還沒有看厭映入眼簾的景象:街對面有一間矮墩墩的黃磚郵局(該郵局每逢周六歇業(yè)),不遠處是棟不起眼的米黃色辦公大樓(該大樓眼下已經歇業(yè))。這個小鎮(zhèn)無論如何也算不上興旺,它的黃金時代已經過了,連它的名字都算不上特立獨行,真是該死。密蘇里州有兩個名叫迦太基的地方,嚴格說來,我們這個小鎮(zhèn)叫作“北迦太基”,聽上去跟另一個迦太基搭成了雙子城,盡管此地怎么也比不過人家那一個。它是個20 世紀50 年代的古雅小城,擴建出了一片中等規(guī)模的市郊,并將之奉為成就。不過,不管怎么說,這里仍然是我母親生長的故鄉(xiāng),她在這里把我和瑪戈養(yǎng)大,因此,這座城里留存著一段段歷史,至少存有我的過去。
我穿過雜草叢生的水泥停車場向酒吧走去,沿著面前的道路一眼望見了密西西比河。說到我們所在的城市,這是我一直熱愛的一點:我們的城市并非安然建在斷崖上,俯瞰著密西西比河,而是正好建在密西西比河上。我大可以沿著面前的道路走下去,就此向田納西州挺進。市中心的每一幢建筑上都有手繪的線條,記錄著密西西比河的洪水歷年來淹沒的位置:1961 年、1975 年、1984 年、1993 年、2007 年、2008 年,或者2011 年。
眼下河水并未泛濫,但水勢迅猛,水流頗為湍急。一隊人正排成長長的一列伴著奔騰的河水前進,他們緊盯著自己的腳,端著肩膀不屈不撓地向前走。當我打量他們時,其中一個人突然抬起頭來望著我,他的臉籠罩在一片橢圓的陰影之中,我隨即扭開了頭。
我一定要馬上進屋。誰知剛邁步走了二十英尺,我的脖子上就出了一圈汗,太陽仍然毒辣辣地當空高照,仿佛又在說“你已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頓時覺得胸中翻江倒海,于是加快了腳步:我得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