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記憶轉(zhuǎn)向了,像光束一般迅捷地改變了方向。它走上另一條岔道——在這條路上,時間永遠(yuǎn)是夜晚……
那是1855年1月15日。地點是格蘭德大酒店的一間客房。酒店位于皮卡迪利廣場①[1]。
房間里有兩把椅子,一把斜抵著房門的玻璃把手,另一把上胡亂堆著幾件衣物:一件稍顯破舊的女式小斗篷,一條濺著泥點兒的厚絨線裙,一條男式方格褲,還有一件男式長禮服。
在旁邊的楓木床上,透過被子能看到兩個人的外形。冰冷的冬夜,大本鐘正用宏大而粗獷的汽笛風(fēng)琴聲報——那是燃煤時代倫敦特有的氣息。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鐘了。
西比爾在冰冷的亞麻被子下面伸長腿去夠法蘭絨布包著的瓷暖水瓶。她的腳趾碰到了他的小腿,他的思緒似乎一下子被打斷了。這個總是陷入沉思的家伙,就是經(jīng)常穿得像花花公子一樣時尚、精致的型男米克·拉德利先生。
她最早遇見米克是在勞倫特舞蹈學(xué)院,學(xué)院在溫德米爾街尾?,F(xiàn)在,當(dāng)他們漸漸熟識起來,西比爾才慢慢覺得米克更像是經(jīng)常出入萊徹斯特廣場的凱爾納酒店的人,甚至是常去波特蘭會所的那種人。他總是顯得思慮重重的樣子,有時候還自言自語。聰明人啊,聰明人!聰明人總讓她擔(dān)憂。而且,溫特哈爾德①[2]夫人肯定不會同意她跟這類人來往。因為要伺候這些“政界要人”,需要的是頭腦和技巧。在這方面,溫特哈爾德夫人非常自信,但她對手下的女孩們毫無信心。
“別當(dāng)站街女②[3]了,西比爾?!泵卓肃嵵氐卣f。他一旦打定主意,就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西比爾沖著他壞笑,并用溫暖的毯子把半邊臉遮起來。她知道他喜歡看自己這樣笑——像壞女孩一樣笑。她覺得,米克肯定是言不由衷。那就跟他開個玩笑吧,她暗自想?!翱墒?,如果我不是一個沿街賣笑的壞女孩,又怎么能有機會在這兒陪你呢?”
[1]①酒店名為“Grand’s Hotel”,在小說中是一間非常高檔的酒店。酒店所在的皮卡迪利廣場數(shù)百年來也一直是倫敦最繁華的區(qū)域之一。
[2]①Winterhalter,這個名字有“抵御寒冬”的雙關(guān)意,暗示此人的個性比較善良。
[3]②Dollymopp,是維多利亞時代英國色情業(yè)的行話,通常指經(jīng)驗不足、收費不高的下層妓女。她們會自己上街與嫖客討價還價,有時會同時接待很多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