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談話，大體是這樣的。

喇嘛：“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在毛婭草原上看到了空行母了（即飛天）?！?/p>

正龍：“真的？你仔細看看，你是不是看到我了？”（做展翅飛行狀）

喇嘛：“你這個人，我執(zhí)①的業(yè)障太大了，你只能看到自己碗里的一點點，其他什么都看不到?！?/p>

正龍：“我就是看不慣你吹牛，嚇唬別人。他們不懂，我懂，你嚇唬不了我。”

喇嘛：“哎呀，你這個人，啥子都不信了。”

我又和羅桑爭辯靈魂的有無，他說：“有了父親和母親，就有了你嗎？有了土壤就會長出樹嗎？”他舉起強壯的胳膊，指著天空，“還有一個東西，從天而降，這才有了你，父親母親，就像是土壤，這個東西，就是種子。”

他的手指緩緩地滑落，仿佛比擬著一顆細小的雨滴從天而降。

正龍說：“遺傳基因，遺傳基因你曉得不，喇嘛？”

我們?nèi)齻€人來自天涯各個角落，在這里無邊無際的亂說，夜色空明，羅?？匆娍招心福埧匆娏撕阈?，夜是我的兄長，將我擁入懷中。

在藏壩鄉(xiāng)的草原上，我靠在羅桑的拖拉機上無端惆悵。因為羅桑和我在青稞田邊救起的一只灰鴿子，放在帳篷里養(yǎng)傷，居然被野貓給咬死了。羅桑嘆息這說著是果報，不過我還是心情不好。正龍也坐著，他剛剛打石頭下來，還是那身寬松到不合身的運動服，滿是灰塵。

暮色將草原的金邊一點點啃掉。我問他為什么不結(jié)婚，若在理塘或者云南安個家，就不會如此孤獨。正龍哈哈大笑說，你不知道，我之所以飄，就是害怕有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