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沒等立秋,彭老人就忙著給橋樁上桐油了。天氣燥,干得快。他每天上午下午各來一趟,慢慢兒一根一根刷。又香鼻子又辣眼睛的桐油味兒彌散開來,把人都給熏得昏沉沉的。河水忽快忽慢地淌著,也似被這桐油香給迷糊了。
這天下午,他來刷第二遍。三爺剛剛午睡了起來,坐在樹蔭下的桐油味兒里發(fā)呆。
“三爺,我給你講個故事醒覺吧。”看著太陽下油得發(fā)亮的橋樁,彭老人高興起來,“就是上次答應(yīng)跟你說的……喜歡個誰……”
三爺其實(shí)倒忘了:“敢情好,那你說說?!?/p>
“說起來,那時我還沒結(jié)婚呢……”
“嗯。”三爺揉揉眼睛,沒睡醒。
“她呀,就住在河對過,在你那邊。那時河對面是有兩三家人的?!迸砝先送隣敽竺鎻埻饋?,像在看很遠(yuǎn)的地方。
三爺給他看得犯疑,也往后看看。除了半片山,沒別的。
“她那時才十九,夏天在河邊洗衣服時,總喜歡用木盆舀了水洗一洗頭……我就在這邊瞧著……那頭發(fā),可真黑,還亮。
“我隔著河跟她說話。她低頭聽著,但不應(yīng)。
“有一次,她手一滑,木盆滑到河里了,漂到河中央了,我下去替她撈了。這樣,她才跟我說起話來……
“我過橋到她家去過一趟。她有個哥哥,腿不好,從小不能站。我跟她哥哥說了幾句。她就在她房門前站著,總瞧著我,我也總瞧著她……
“不久,他哥娶了,她嫁了,是同一個人家。她若不嫁,她哥便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