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琴的“月光酒”絕非佳釀。如果你把月光花的花瓣或葉子揪下,會從斷口聞到類似爛泥的氣味,她的酒含有同樣的氣息。讓我不解的是,何琴無比迷戀那種飲料,對她來說,月光酒已經(jīng)不僅僅是酒,更像一種藥。
或是飲鴆止渴的毒。
她離不開它。她說它讓她快樂,那種快樂是其他人或事都無法代替和給予的??吹剿髞淼某聊?,我已經(jīng)不敢碰釀造的升級版,即便是出于玩笑。
酗酒變本加厲,她完全放棄了工作。對于二〇〇三年的冬天,我只記得不斷的爭吵。我試圖讓她戒酒,沒一次勸得動。后來有一天,她在浴室割腕,試圖自殺。絕對是深度酒精中毒者的癥狀。
之后又有一件事發(fā)生,直接導(dǎo)致我與何琴分道揚(yáng)鑣。我至今仍然認(rèn)為,真正的原因在于她的酗酒和自我放任。
何琴離開上海,去了深圳。至于為什么是深圳,我記得她提到過,何家那個長年不歸的爸在那邊打工。我想也好,就此相忘于江湖吧。我正伙同朋友創(chuàng)辦新雜志,日子很忙,無暇顧及曾是好友的酗酒女子。生活把人變得冷漠。我這么說沒有替自己開脫的意思,如果你和執(zhí)迷酒精的人同住過哪怕幾天,你肯定會明白,我的態(tài)度為什么這么不近人情。那就像試圖拽起陷在爛泥中的人,更可怕的是,就算拽出來一百次,對方還是執(zhí)迷不悟往爛泥當(dāng)中跳。她愛那潭由月光花腐爛而成的泥沼。
所謂的爛泥比我以為的要危險得多,巨大得多。等我意識到這一點(diǎn),時間已邁入二〇〇八年的春天。我二十九歲,擁有一家雜志社,沒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