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一個人來喂藏獒的時候又看什么呢?大概是看架在路邊的破自行車,隨時準備騎上逃離。想到這里,瞿紅就有點可憐常樂了。
這以后,常樂喂藏獒的時候瞿紅都會跟著一起去。兩個人不僅一起吃飯,還一起買菜、買骨頭,一起驅(qū)車去村子后面喂藏獒。一次路上常樂向瞿紅坦白,第一次在農(nóng)貿(mào)市場碰見她的時候,他并不是去給自己買菜的,而是去給藏獒買骨頭。瞿紅問:“那以前你是怎么吃飯的?”
“到處混嘛,有時候就餓著,和張朝暉一樣?!庇值?,“你來以前我們的日子還不如藏獒呢。”
“我來以后呢?”
“你來以后你喂我們,我喂老任的藏獒,日子堪比藏獒了?!?/p>
對瞿紅來說,也有什么不同了。自從知道了藏獒的存在,大王村的夜晚已經(jīng)變得不太一樣了。夜深人靜、黑暗之中,總覺得有一股野蠻的力量蟄伏著,于是那濃濃的夜色就更加的稠厚也更加詭異了,她也更需要有人從頭至尾的陪伴了。
轉(zhuǎn)眼間,冬天來了,瞿紅、常樂的飯局仍在繼續(xù)。張朝暉仍然每晚立于村頭打電話。他已經(jīng)套上了厚厚的軍大衣,現(xiàn)在脖子后面豎著的是人造毛的領(lǐng)子,張朝暉感到尤其暖和。朔風勁吹,已經(jīng)刮不下一片落葉(葉子已經(jīng)刮光了)。天空一片深黑,眼看是要下雪的樣子。
屋子里的瞿紅、常樂則紅光滿面,倒也不是喝酒喝的,而是打開了瞿紅從家里搬來的紅外電暖器。照得兩張笑臉油光光、紅撲撲的,照得整個店堂暖烘烘、喜洋洋的,就像是在辦喜事。
瞿紅也聊起了大王村里的事,但她不認識什么藝術(shù)家(除了張朝暉、常樂),也缺乏必要的歷史感。瞿紅說的是藝術(shù)家的家屬,準確地說是藝術(shù)家的女人。在村子里住久了,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身份又都類似,自然就彼此混熟了。此刻瞿紅說起一個叫陳玉珍的女人,常樂反應過來,那女的是劉老三的助手。
劉老三在大王村也算是一個著名人物,不是因為他的藝術(shù),而是因為他兒子。劉老三有一個八歲的兒子,自打娘胎里出來就住在村子里。孩子的娘,也就是劉老三的老婆在兒子三歲的時候去了法國,是被劉老三派出去的,任務(wù)是刺探國外藝術(shù)界的行情,尋找推銷劉老三作品的機會。從那以后,那劉老三一邊拉扯兒子,一邊搞自己的藝術(shù),竟然兩不耽誤。兒子長大了,他的作品也堆滿了整整兩間房子。這又當?shù)之攱層指闼囆g(shù)的精神著實令人欽佩,劉老三出名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