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你下腳真重，你能不能踩松點兒油門？”

我猛地把車停下，忘記踩離合器，發(fā)動機熄火了。茱莉翻著白眼，努力使自己的話聽起來有耐心：“好的，你看?！彼謫右?，然后迅速移動到我這邊，她纏住我的腿，踩著我的腳。在她的教導下，我順利地從油門切換到離合器，汽車慢慢向前駛去?！熬拖襁@樣。”她說，然后又回到了她的座位上。我滿意地喘了口氣。

我們慢慢行駛在柏油馬路上，在午后柔和的陽光下開過來、開過去，頭發(fā)被風吹得散亂。此時此刻，坐在這輛1964年產(chǎn)的紅色敞篷汽車里，有一位年輕的美女相伴，我不禁幻想自己置身于經(jīng)典電影一般的生活里。我走神了，無法集中注意力。我沖出了跑道，撞在了組成教堂樓梯的一輛卡車的保險杠上，把干尸的教堂撞得七零八落。車突然停下，我們的頭被甩向一側，我聽到孩子們的脖子啪地摔在后座上。他們呻吟表示抗議，我噓了一聲，示意他們閉嘴。我已經(jīng)很窘了，不需要他們再嘮叨沒完。

茱莉看了看車前被撞得凹進來的地方，搖了搖頭：“該死的，R，這可是一輛漂亮的汽車。”

我的兒子笨拙地撲上前去，想咬茱莉的肩膀，我轉身打了他一耳光。他重重地跌坐在座位上，雙手交叉在胸前，生氣地撅著嘴。

“不許咬?！避锢蜻呌柍馑?，邊查看著車的損壞情況。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決定帶我的孩子來今天的駕駛課。茱莉已經(jīng)教了我?guī)滋炝?，而今天我微微感到要履行父親的職責——傳承知識。我知道這樣做有點兒不安全。我的孩子們還太小，根本就不懂人類的說話方式，更不能像我一樣體會其意思。我已經(jīng)反復偽裝過茱莉，使她看上去很可怕。但是一走近她，她本質的氣息仍能滲透到空氣中。我的孩子們時不時就能聞到這氣息，他們尚在形成中的本能就會在此時掌控他們。我努力慈愛地訓導他們。

當我們兜了一圈往家走時，我發(fā)現(xiàn)一大群僵尸從一個貨物裝載門里涌出來。他們像送葬隊伍一樣，表情嚴肅，步伐沉重緩慢地向教堂走去。帶頭的是一小撮干尸，它們的目標要比身上還黏著肉的僵尸的目標更加明確。這些僵尸是我們當中極少數(shù)幾個目標明確、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的。他們毫不動搖，決不中斷或改變目標。他們的肉體不再生長，也不會再腐爛，完全處于靜止狀態(tài)。其中一個僵尸直視著我，使我想起曾讀到過的一句黑暗時期的刻文，是關于一個腐朽的僵尸嘲笑一個豐腴處女的。Quod tu es， ego fui， quod ego sum， tu eris.

現(xiàn)在的你，曾經(jīng)的我。

現(xiàn)在的我，未來的你。我避開了那具骷髏空洞的目光。當我們慢慢經(jīng)過那隊伍時，一些僵尸毫無興趣地掃了我們一眼。我在隊伍當中看到了我的妻子，她正與一個男僵尸手挽著手并肩行走。我的孩子也看見了她，從后座上站了起來，向她招手，大聲號叫。茱莉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我的妻子也在向孩子們招手。茱莉看著我問：“那個像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