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把花邊窗簾的影子懸掛在對著窗子的凹凸不平的石灰墻上。安娜絕不敢攪亂這迷人的光線。不,哪怕別人對她大叫房子著火了,她都會一動不動地仍然呆在這張板凳上。
她顫栗一下。
“你說什么?”表姐伊達問道。
“沒什么?!?/p>
“你想他了,是嗎?”
安娜垂下頭。
未來的新娘肯定了她的懷疑,伊達爆發(fā)出一陣尖厲的笑聲,笑聲里夾帶著她種種淫穢的想法。近幾個星期來,她竭力克制自己的嫉妒,結果,只是把嫉妒轉換成了輕浮的嘲笑。
“安娜以為自己已經(jīng)躺在她的菲利普懷里了!”她像在后臺對人說話那樣壓低了嗓門?!靶禄橹箷呛軣岷醯?。我呀,今兒晚上我可不想給他們墊底啰?!?/p>
女人們嘀嘀咕咕地說開了。她們有的說安娜沒錯,有的在責備伊達玩笑開得粗俗。
門突然打開了。
安娜的姨媽和姥姥神氣十足、有點夸張地走進來。
“我的孩子,你終于能知道你丈夫將看到的你的模樣了?!彼齻兺晣@道。
兩個寡婦像拔出匕首似的從她們黑裙子的夾層里掏出兩只象牙雕琢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微微打開:每個盒子里都有一面白銀儴框的鏡子。驚訝聲隨之鵲起,在場的女人們認為自己正目擊一個不同凡響的景象。因為,在她們的日常生活中是沒有鏡子可用的;即便擁有一面,幾屬鳳毛麟角,那也是一面錫的,磨制的金屬制品,鼓鼓的,照出來的樣子模模糊糊、高低不平、灰暗無色;而這兩面玻璃鏡子反映出來的現(xiàn)實線條清晰、色彩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