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意外帶給王陽明的打擊到底有多大，沒有史料證實。他的弟子和他后來的粉絲（比如馮夢龍）在撰寫此段歷史時說，王陽明無動于衷，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他似乎沒有把這當成意外，而是真當成了老天爺?shù)目简灐＠系跞A的好朋友、大學士李東陽安慰王陽明說：“今年考不上，再復習一年，必然是全國第一！”又讓王陽明做個《來科狀元賦》。王陽明提筆，一揮而就。眾人看了，連聲叫好。“天才”“非池中之物”“前途無量”等詞匯像瀑布一樣傾瀉在王陽明的頭上。這是鼓勵，王陽明當然明白。他還是信心十足，在他看來，意外只是偶然出現(xiàn)的，它不是人生必經(jīng)之地。

吊詭的是，三年后（1496年），王陽明又落榜了。明朝第一任皇帝朱元璋（明太祖）曾特意規(guī)定國考試卷的格式，第三任皇帝朱棣（明成祖）又進一步加以約束，規(guī)定使用后來臭名昭著的八股文。所謂八股文是一種文章的體裁，一篇文章中，恰恰包括八股--一股必須是兩個或四個完整的句子，這形式不能改變。在內(nèi)容方面，按照規(guī)定，作八股文，不能發(fā)揮自己的意見，也不是自己在說話（八股文中沒有“我”字），而是圣人在說話，看起來四平八穩(wěn)，面面俱到，實際上卻什么都沒有觸及。這種文體跟代數(shù)方程式一樣，只要能把圣人的言語恰當?shù)卮氚斯傻姆匠淌街?，便是一篇好文章，就可能被錄取。有需求就有供應，明朝時，有專門關于八股文的合集，這些八股文都是老于此道的讀書人所做，而且售價不菲。

從以上所述能得到這樣的信息：由于八股文不需要任何思想，所以它是體力活，超強記憶力的人只要買本八股文大全集，全部死記硬背，就肯定萬無一失。王陽明的記憶力我們有目共睹，僅憑聽他爺爺自言自語，就能把圣賢之書倒背如流。要他背誦幾百篇八股文，絕不是問題，而且我們也相信，王陽明在老爹的督促下，肯定在八股文上下過功夫。可偏偏就發(fā)生了意外，而且是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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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一件事，發(fā)生在不同的人身上，會有不同的反應。古代八股文考試，天資平庸的人終其一生，都未必金榜題名。其實，這不是意外。心學上所謂的“意外”，是指在可控情境下為實現(xiàn)預定目標而采取行動時受到的不可控的阻礙。王陽明天資聰慧，又是狀元老爹王華的兒子，卻兩次落榜，其“意外”帶給他的傷害有多大，可想而知。蹉跎五年光陰，卻未實現(xiàn)胸有成竹的目標，這就是意外帶給我們的彎路。很多時候，我們都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