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幾個王朔也許能少幾個高喊著“捍衛(wèi)江青同志”去殺人與被殺的紅衛(wèi)兵。王朔的玩世言論尤其是紅衛(wèi)兵精神與樣板戲精神的反動。陳建功早已提出“不要裝孫子”(其實是裝爸爸),王安憶也早已在創(chuàng)作中回避開價值判斷的難題。然后王朔自然也是應運而生,他撕破了一些偽崇高的假面。
而且他的語言鮮活上口,絕對的大白話,絕對的沒有洋八股黨八股與書生氣。他的思想感情相當平民化,既不楊子榮也不座山雕,他與他的讀者完全拉平,他不但不在讀者面前升華,毋寧說,他見了讀者有意識地彎下腰或屈腿下蹲,一副與“下層”的人貼得近近的樣子。讀他的作品你覺得輕松得如同吸一口香煙或者玩一圈麻將牌,沒有營養(yǎng),不十分符合衛(wèi)生的原則與上級的號召,談不上感動……但也多少滿足了一下自己的個人興趣,甚至多少嘗到了一下觸犯規(guī)矩與調皮的快樂,不再活得那么傻,那么累。
他不像有多少學問,但智商滿高,十分機智,敢砍敢掄,而又適當摟著——不往槍口上碰。他寫了許多小人物的艱難困苦,卻又都嘻嘻哈哈,鬼精鬼靈,自得其樂,基本上還是良民。他開了一些大話空話的玩笑,但他基本不寫任何大人物(哪怕是一個團支部書記或者處長),或者寫了也是他們的哥們兒他們的朋友,絕無任何不敬非禮。他把各種語言——嚴肅的與調侃的,優(yōu)雅的與粗鄙的,悲傷的與喜悅的——拉到同一條水平線上。他把各種人物(不管多么自命不凡),拉到同一條水平線上。他的人物說“我要做烈士”的時候與“千萬別拿我當人”的時候幾乎呈現(xiàn)出同樣閃爍、自嘲而又和解加嬉笑。他的“元帥”與黑社會的“大哥大”沒有什么原則區(qū)別,他公然宣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