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教父家族》1933年,秋(46)

教父家族 作者:(美)馬里奧·普佐


通常,下班之后,即使是在秋冬季節(jié),他也會到后院查看一下無花果樹,然后再回到公寓里。院子很安靜,雖然屬于整幢大樓,但鄰居們都自覺地把地讓給了他。他在地獄廚房居住的年頭里,從未有過貨車轟隆隆地駛過街道,或是汽車馬達(dá)的噪聲,也沒有撿破爛的、賣冰棒的、磨刀的以及小販子們的大聲叫賣--在他與人坐在桌旁,挨著無花果樹時(shí),從來沒有過這些俗世的嘈雜聲。八月,第一顆果子成熟了,從綠葉中垂掛下來時(shí),他就會用一只木碗盛滿無花果汁,于早間置放在一樓的平臺處,等中午他們都走了時(shí),卡米拉就會把碗拿回廚房。一年之中的第一顆果實(shí)他留給自己。他會用廚刀切開赤褐色的果皮,直至淺粉色的果肉。在西西里島,他們稱這種果實(shí)為塔蘭泰拉。他記憶當(dāng)中,家里的后園有一片無花果樹,他和哥哥保羅像吃糖果一樣,吸吮著甜而多汁的果實(shí)。

這些都是維托珍貴的童年記憶。他閉上眼睛就能看到童年時(shí)的自己在大清早跟隨父親的腳步。第一道曙光出現(xiàn),父親便出門打獵,獵槍掛在肩上。他記得在簡陋的木桌旁吃飯時(shí),父親總是坐在桌子的一頭,母親在另一頭,他和保羅面對面,坐兩側(cè)。保羅身后是一扇有玻璃窗戶的門,窗外便是花園和那一片無花果樹。他很費(fèi)勁才能回想起父母的面容,就算保羅,也不能完全記起。盡管那些年在西西里島,他總是像個(gè)跟屁蟲一樣跟在保羅身后。他們的形象在歲月中漸漸褪色,雖然他能確信,只要在眼前,無論他們是死了還是活著,他都能一眼就認(rèn)出來,但是,他在記憶里已經(jīng)想不起他們的特征。他能聽到他們的聲音,聽見母親催著他說話,說話呀,維托。他記得因?yàn)樽约撼聊蜒裕赣H是那么擔(dān)憂。在他聳聳肩或者說我不知道為什么時(shí),她會搖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話說。他能聽見父親晚上在火爐前講故事的聲音,聽見保羅有個(gè)晚上嘲笑他,因?yàn)樗陲堊郎纤?。他記得睜開眼時(shí),自己的頭靠在盤子邊,保羅的笑聲把他驚醒了。有許多諸如此類的記憶。通常,他因?yàn)楣ぷ鞫坏貌蛔鲆恍┮靶U和丑陋的事情時(shí),他就會一個(gè)人坐在小院子里,在美國紐約的嚴(yán)寒中,回憶著他在西西里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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