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幸存者》(6)

幸存者 作者:(美)恰克·帕拉尼克


女人不知道是在說「瑪芬面包(Muffin)」還是「沒事(nothing)」,事實上,就算嘗試著去連接話語之間的空白也是白費力氣。因此,為了和播放著舞曲還是什么鬼的大音響對抗,我一個人在廚房扯著嗓門大吼。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而且也很疲憊。于是我問她,愿不愿意相信我?已經(jīng)不想再受傷了嗎?要終結(jié)痛苦的方法只有一種嗎?我這么詢問她。

在冰箱上的金魚缸中,我養(yǎng)的金魚莫名興奮地來回游動。我伸出手,往水中投入了一顆Valium(注)。

我對著女人大吼,已經(jīng)受夠了嗎?

我大吼,我可沒時間聽妳抱怨不平不滿。

傾聽她的不平不滿,想要讓這女人的人生重新站起來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這世界上的人們并不會想要去讓人生重新站起來,并不會思考著去解決煩惱,并不會希望去解決爭執(zhí)、不和、苦惱,并不會想要去整頓亂七八糟的人生,因為,那之后又會留下什么?只是巨大而恐怖的未知罷了。

會打電話給我的人們大部分都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答案,也有因為想死而打電話來征求我同意的人。也有因為想死,只是需要一個契機而打電話來的人。他們只是想要有人從背后輕輕推一把。已經(jīng)決定要自殺的人通常不會有什么幽默感,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很可能就會讓他們出現(xiàn)在下周的訃聞欄上。我對于大部分的來電都是馬耳東風(fēng),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只要根據(jù)對方說話的語氣就能知道誰會活著,又或者誰會死亡。

跟舞廳的女人繼續(xù)說下去也沒完沒了,于是我這么對她說,去死就好了。

女人這么說,「咦?」

去死就好了。

女人這么說,「咦?」

去吃些安眠藥然后喝點酒,再把頭塞到洗衣店會給的塑料袋中就好了。

女人這么說,「咦?」

只用一只手沒辦法好好地把面包粉灑在牛肉上,于是我對她這么說。要不現(xiàn)在就做要不永遠(yuǎn)做不到,是要一口氣做下去還是就此罷手?,F(xiàn)在還有我陪著妳,妳不會孤單地死去。不過,我也沒辦法整個晚上都陪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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