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為了趕第二天的提案,我讓全公司的完稿員加班到深夜。
“嗯,這個女孩的臉可以畫得再可愛一點兒嗎?表達不出快樂的感覺可不行。”
我的話音剛落,完稿員K就一把撕掉了即將完成的圖稿。房間里頓時充滿了緊張的氣氛,其他完稿員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這張圖的設(shè)計構(gòu)思是,從正面畫一個手握方向盤的年輕女孩,她一邊開車一邊愉快地哼著歌兒。我畫的草圖有點兒漫畫風(fēng)格,從她的嘴里飛出一串音符來。這種微妙的感覺用草圖表現(xiàn)很容易,但是要畫成寫實的畫,的確是個很累人的活兒。
由于沒有現(xiàn)成的資料,我只好請總務(wù)科的女職員唱歌,用拍立得照下來當(dāng)做參考資料。幫忙的女職員雖然可愛,但拍下來的照片效果不太好,要用這個資料畫出可愛來,的確有些強人所難。
“可愛”、“快樂”什么的畢竟只是語言描繪。如果沒有提供眼尾的皺紋、嘴角的表情、歪頭的程度等必要的具體圖像資料,作為寫實主義者的完稿員就描繪不出來。身為設(shè)計者敷衍了事,卻對完稿員說三道四,明顯是藝術(shù)指導(dǎo)的失職。
但是K并沒有抗議資料不齊和我不成熟的指導(dǎo),他把撕毀的圖稿輕輕丟進垃圾桶,靜靜地重新面對畫紙。他無言地表達了“只做些小修小補是不行的,需要重新再畫一張”的意思。
我呆呆地盯著垃圾桶里的圖稿。撕破的畫稿深深刺到了我一味依賴他人的惰性和不成熟。我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站著,無話可說。
這件事讓我深切體會到了專業(yè)的嚴(yán)肅一面,那感覺就如同皺巴巴的襯衫被無言的熨斗輕輕燙平似的。
直到今天,我腦海中還會偶爾掠過當(dāng)時的緊張感。它絕不會變成甜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