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11月,召開了一個會議,胡風參加,并提交了一份書面發(fā)言。我們感覺到他的發(fā)言很好,就同他商量,是否可以在《人民政協(xié)報》副刊上發(fā)表。他欣然同意,并自擬了標題《用真善美解消假惡丑》。對于“解消”二字,我們覺得冷僻,而他一定堅持用這兩個字。由此我對他倔強的個性和強烈的感性色彩有了一定的了解。
12月某日,他來信說:發(fā)表的兩首《懷念周總理》的詩“那是《懷春室感懷》一組詩中的兩首。前幾天精神好了些,對全組詩加以回憶。記得全的很少,大半加補,還有刪改的。共26首,加了注和后記。就要抄成了”。“我完全是用向《人民政協(xié)報》投稿的感情回憶和補成的。在后記中有說明。”為此我特地到他的家中取回這些詩稿。
這24首詩以及已發(fā)表的那兩首,均是他1958年前后在獄中吟成的,用的都是魯迅《亥年殘秋偶作》的原韻。據(jù)他在附記中說,當時一共吟成200多篇,共約4000來首,時間前后達五六年之久。讀著這些詩,我似乎看到了胡風先生那顆孤寂而充滿生命力的詩心。沒有想到的是,由于我報發(fā)表了那兩首詩,而促使老人回憶整理出這24首詩稿,這真是意外的收獲啊!第二天他又寄來一份,對原詩有多處改動,并附有校正表。態(tài)度十分認真。
對于這些詩,我是力主發(fā)表的。可惜的是,由于當時的形勢,領導不同意發(fā)表,而致使未能見報。當我去向胡風先生退還這些詩稿時,心里很不好受,就像做了什么錯事的孩子一樣。胡風先生卻沒有責怪我,而是淡定地同我談話。我感到他的思維機器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改善。他還欣然在我的紀念冊上題了一首詩《悼念魯迅先生》:“恥笑玲瓏通八面,敢拈糾結理千端。國中有土能栽豆,朝里無人不做官。立地蒼松千載勁,漫天白雪萬家寒。難熬長夜聽狐鼠,且煮烏金鑄莫干?!?/p>
我想我當時是很難理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