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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shù)大師的流年碎影》啟功大師初成名(6)

藝術(shù)大師的流年碎影 作者:鄒士方


先生又詢問另一女研究生:“你研究什么?”對方答:“我研究子弟書,準(zhǔn)備把子弟書和其他快書、評彈一塊研究。”先生說:“這不行,放到一塊兒不行,不一樣。評彈開頭是八句詩。過去有個叫德壽山的,跟我叔爺是朋友。他能現(xiàn)場編詞,把來賓和聽眾的事都編進去。那時馮玉祥的部隊胳膊上裹著白條,上面寫著‘不擾民,真愛國,誓死救國’。德壽山開場詩就把這編進去,博得喝彩??捎袝r編不好,也挨打。我那時很小,在鋪著絨的桌子上爬來爬去,聽德壽山說書。駱玉笙唱大鼓《劍閣聞鈴》,學(xué)的時候中間就少了一句,她一直這么唱。我聽了,給她指出來。過去評彈、大鼓很不容易,如《昭君出塞》,開頭引的是杜甫的八句詩:‘千村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緊接著又作了八句詩接上,很不簡單。你杜甫不是高明嗎?我不比你差。過去有‘眼前美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可藝人不這樣,那是題黃鶴樓的詩。黃鶴樓毀了,新的我沒去過?!?/p>

先生在四個新考上的研究生的“培養(yǎng)方向表”上簽名,一式兩份,寫得很慢。簽日期時他問:“今天幾號?”眾人告訴他幾號。研究生們告辭,先生欠欠身表示道別,又笑著說:“剛才我說了什么話,我現(xiàn)在都忘了?!?/p>

先生此言何意?是說自己健忘,還是表示自己剛才那一番話姑妄言之,不足為訓(xùn)呢?

這是大智慧。

兩個月后的12月4日上午9時半,我又拜謁了啟先生。

先生身穿一件深藍色毛衣,腰間掛著一個透明的塑料尿袋,里面滿是尿液,坐在椅子上不方便站起來。見到我進來,他連連抱拳致意。

我坐定后,他問我:“你現(xiàn)在干什么呢?”我答道:“我在《中國》雜志社負責(zé)文化藝術(shù)方面的工作?!蔽覇査骸澳洗嗡雍?,現(xiàn)在是不是好點了?”“我現(xiàn)在站起來很困難,走不了路,只能用四個鐵腳了?!彼麩o奈地笑著。我知道他所謂的“鐵腳”說的是在他面前的助步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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