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下苦痛，做到后半夜，睡著了。起來，接著做。做好了，等著人來請。主席還是笑吟吟的，是包容天下的偉人。

清早主席被請走了，中午來了一幫紅衛(wèi)兵，要抓現(xiàn)行反革命分子。是他。

主席下頜上周周正正的一顆痣，給他點到了右邊。這是企圖替右派翻案。手法陰險，居心可誅。

臨去勞改農(nóng)場，看見妻子的姐姐若蘭，帶走了他的兒子去六合。

這一走便是九年。

九年后，他被放出來，已經(jīng)是衰老的中年人。老家里沒有容他的地方。妻姐說，來南京吧。你兒子長大了，說不了話。蹦出個一兩句，都是六合腔。

他說要自食其力，做他的老本行。就在朝天宮擺了攤兒。

養(yǎng)兒子，養(yǎng)自己。閑下來看《周易》。就是不看自己的命數(shù)。

后來發(fā)達(dá)了。妻姐便說，家里得有個女人。尹傳禮說，我不要，你給你外甥找一個。若蘭便嘆一口氣，說，給你找一個還容易些。

后來便找了農(nóng)村戶口的姑娘，是若蘭夫家的遠(yuǎn)親。人看上去還本份。不好看，能吃會做。就是話多些。

這姑娘就是劉娟。

我們聽到這里，都突然想起來。今天陪著尹師傅，并沒有看見他的兒子兒媳。

半老的女人看了我們一眼，說，我找了她來，是我作的孽。誰還料想，她能有這么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