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看見白發(fā)蒼蒼的母親從堂屋里走出來，表情怪怪地看著我，然后又飄飄然回到堂屋去了。我想叫一聲娘，但渾身無力，張不開口。我恍恍惚惚想起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母親教我認(rèn)識草木的名字，力排艱難送我進(jìn)學(xué)堂，夜間織布等我晚歸……

我強撐著求大哥莊正帶我來母親墳前。

荒草萋萋，墳冢無言。原諒我吧，母親，我是一個不孝之子。小時候便顯露端倪的不羈，注定我的靈魂和肉體不只是屬于你老人家一個人的，知子莫若母，你眼中的隱憂和擔(dān)心都不是空穴來風(fēng)。也許你把我生下來就是一個錯誤……

我終于支撐不住，昏倒在母親墳前，整整昏迷了兩天兩夜，是大哥把我弄回家的，盡管他心中不爽。大嫂對我還好。

大哥莊正為長，在母親老院居住，眼下我連個立錐之地也沒有了，我兩眼空空。

還好，大哥、二哥不計前嫌還算仗義，覺得我出去浪蕩這么些年，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念在去世母親的份上，在村西荒地上給我蓋了兩間土屋，給了我一些鍋碗瓢盆和幾袋糧食，還分給我?guī)桩€薄地，囑我自謀生計：老三，大家分家另過，各過各的，你也二十大幾的人了，既然回來啦，回來就好，收收心，想想怎么成個家過日子吧。

謝謝兄長關(guān)心……

我突然很想見長桑先生，遠(yuǎn)游歸來，也該向他報個到才是，我要和先生徹夜暢談這幾年在楚越浪跡山川，閱歷民情的感想和收獲，也很想向他訴說一下我的喪母之痛……

等身體稍有恢復(fù)，我便來到長桑先生林中的茅屋，但令人失望的是，屋雖在卻已荒蕪破敗得不成樣子，茅屋應(yīng)該很久沒有人居住了，老先生去了哪里？

回家的路上，打聽了幾個人，有的說不知道，有的說老長桑又到別處云游去了……

我愛的人難道都離我遠(yuǎn)去了嗎？

我感到一種空漠無聲的孤獨迎面襲來，在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人能真正理解我了，我內(nèi)心的苦悶、焦慮也不會再有人知曉了。

在遠(yuǎn)方我懷念著家園，但家園卻永遠(yuǎn)籠罩著不變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