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琦·特林布爾貓在大垃圾桶的梯形陰影里，耳朵緊貼著墻上的一個小洞。那面漆跡斑駁的墻里頭是硬土鎮(zhèn)拾得物風(fēng)鈴博物館暨訪客中心，矮個子薩米正在那里講述他是如何墜落到人生谷底，又是如何決心戒酒，最后找到了他的神奇力量。從那些為了戒掉煙、酒、賭博或暴食癥的十二步療法無名互助會里，樂琦聽來了不少有關(guān)人生谷底的故事，但矮個子薩米的這個一直是她最喜歡的。

薩米說，那天早上他一直坐在停在家門口的六二年凱迪拉克里，聽著約翰尼·卡什①，喝了三大瓶朗姆酒。猛然間，他看見副駕駛座上有一條響尾蛇正在咬愛犬羅伊的陰囊，就嚇得從車上掉了下來。

樂琦一只手扶在小洞上方保持平衡——矮個子薩米的聲音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另一只手撩開脖子上那過分卷曲的頭發(fā)。她注意到附近有兩只小黑鳥，羽毛支棱著，張著嘴，像熱壞了的狗一樣喘著氣。她把耳朵往洞邊湊了湊，因?yàn)槊慨?dāng)講到悲傷的結(jié)局，薩米的聲音總會變得很低。

可是矮個子薩米并沒有直接跳到那個精彩的部分。為了讓故事更長，也為了制造更多懸念，他轉(zhuǎn)而講起破產(chǎn)時買不起朗姆酒的舊時光。那時他只好自己釀酒，材料是麥片里的葡萄干和任何能搞到的水果。他說話總喜歡兜圈子，換了別人，一定不會講這么久?？墒侨藗円琅f聽得興致勃勃。

樂琦站了起來，脖子和腿彎處都汗?jié)窳耍浱Ｌ５拿遍軌褐鴣y糟糟的頭發(fā)。她小心地在那片陰影里支起一張破舊的草地椅，慢慢地坐上去，生怕壓垮它。幾只蒼蠅飛了過來，是那種會叮人的小玩意兒，她用塑料簸箕扇走了它們。烈日下的大垃圾桶散發(fā)出難聞的氣味。

忽然，墻里安靜下來，只聽得見吊扇晃晃悠悠轉(zhuǎn)動和人們在金屬折疊椅里變換姿勢的聲音。樂琦知道大家和她一樣，老早就聽過矮個子薩米的故事，而且也和她一樣喜愛其中的精彩曲折——雖然很難想象矮個子薩米當(dāng)年醉酒的樣子。聽起來，矮個子薩米好像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那個羅伊，老兄，”薩米管誰都叫“老兄”，即便是對樂琦這樣的小姑娘，“它是條勇敢的狗。就算是那個對爺們兒來說至關(guān)重要的部位被咬傷了，它還是殺死了那條蛇。而我當(dāng)時一門心思要逃走，從凱迪拉克上摔了下來。我掉了顆牙，臉也劃傷了，鼻青臉腫的，還扭了腳?？赡菚何易淼脜柡ρ?，老兄，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一團(tuán)糟了——過了很久我才意識到。然后我就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