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早年歲月(1896年至1920年5月)(13)

張發(fā)奎口述自傳:國民黨陸軍總司令回憶錄 作者:張發(fā)奎


我乘船回廣州,這次我孤獨一人,身無分文,不能再住旅館了。我找朋友、同學消磨時間,他們的確不計較同我交往,但他們的父母耿耿于懷。晚上我睡在大街上。畢竟我不忍心打擾朋友們。

有一天,我長途跋涉去看望我妹妹的公爺華先生。他是個木材商人。我的要求并不高,只告貸五元錢,想借此再支持一個月花銷。不料他不僅拒絕借錢給我,甚至不留我吃頓飯,還訓斥了我一頓。

我決定去找以前的一位老師,他正在魏邦平(時任廣州市警察廳廳長)手下做事,我想他也許會給我找一份工作??匆娝呷胍蛔ㄖ飼r我緊緊尾隨,哨兵卻說他不在。我指哨兵說謊,他說我不懂人事。很明顯,這位老師不想見我。

似乎我已無路可走,但我不想寫信求家里幫助,即使開口,父親也不會給我分文。我向天字碼頭走去,想蹈海自殺。當我見到自己在海水中的影像時,我突然想到,既然我16歲就能入伍當兵,為什么20多歲不能重新入伍呢?部隊一直在招兵。既然我已經接受了中學教育,那并不意味著我不能重新當兵。想通了這一點,我不再去跳海了,決定參軍從頭來過。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殺企圖。此后我的人生歷程一帆風順。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再產生沮喪或壓抑感。每當我打了敗仗——那是兵家常事,我都不會垂頭喪氣。只要我斗志昂揚,一切都會轉危為安的。我是個樂天派,否則那天晚上我已經跳海了。

正好在這一關鍵時刻,我撞見了司徒非。他告訴我,朱執(zhí)信正在找我。上次我遇見他時,他問我在哪兒,可惜我沒回答他。司徒非一直追隨朱執(zhí)信,曾告訴朱,他遇見過我,然而他二人都不知道怎樣同我聯絡。于是,我去見朱,他把我留下了,時維1917年,我21歲。

朱執(zhí)信在廣州河(今珠江)南給一群革命青年租賃了一所住房,那里是他的支持者李福林所控制的地域。李福林當過土匪,辛亥革命前他就入草為寇了,他常常將一束報紙裹著一支手電筒,用以恐嚇路人,使人誤以為他持有手槍,所以老百姓稱他為“李燈筒”(粵語手電筒)。以后他用“燈筒”的諧音字“登同”為字號,這是孫中山給他改的。

朱執(zhí)信給我們講述革命歷史,他的道德感染力更為重要。當我們穿著華服時,他不說什么,不知何故我們就不敢再穿得那么闊綽了。朱執(zhí)信夫婦倆都生活儉樸,居陋室,自己做家務。總之,朱執(zhí)信是個有道德的人。

鄧鏗也常常向我們講話。在那個時期,鄧鏗和朱執(zhí)信對我的人生觀起了最大的影響作用,他倆幫助我提高了革命覺悟,可以說我的前途是在他倆引導下塑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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