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告訴你吧,本仙婆有個祖師傳的偏方,只要你照我的偏方做,保證你為鐵家養(yǎng)下大胖小子?!倍牌沧靸赫f得活靈活現(xiàn)。
“啊,真的?”珊梅頓時心動。
“蒙你是王八蛋!你也知道我年輕時是干啥的,那時候跑江湖,跟我?guī)煾祵W到了不少絕活兒哪,只可惜現(xiàn)在都用不上了?!倍牌沧靸阂娚好芬呀?jīng)上鉤,繼續(xù)加溫,“大侄女,我一個孤老太婆過日子多難,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騙你干啥呀,只要你放我走,我立馬兒回去拿方子給你,保證靈?!?
有什么比這更誘惑人的呢?村人老說此巫婆走南闖北,不簡單,也許手上真有個什么妙方呢。只要給鐵家生個一兒半女,就是放走了這巫婆,老公公和鐵家祖宗也不會責怪她的。
“可以放你走,你要是糊弄我,立馬告訴我公公跟你算賬?!?
“看你這大侄女兒說的,我真沒騙你。我這就回家拿方子給你?!倍牌沧靸赫f著,如脫鉤的魚,抱起那捆柴草就匆匆走掉了。
珊梅久久望著那個女人越走越遠的背影,心中不知是啥滋味,有一種惆悵,夾雜著一絲熱乎乎的希冀。她向墳地中央走去。每年清明掃墓時,大家都到墓地深處的那棵老樹下祭拜。她今天也想這么做。白雪覆蓋著整個墳地,遮住了原有的陰森氣氛,周圍顯得寧靜而安謐。她踩著雪地,“沙沙”地走著,內(nèi)心深處隱隱約約生出一絲恐懼。盡管她早已成了鐵家的人,可在這個死人的世界,這個躺著鐵家眾多祖先的墳地,她仍然壓不住內(nèi)心的恐懼。
那棵老樹,厚雪壓滿枝椏,唯有粗壯的主干裸露著栗黑色的樹皮。這是棵足有幾百年歷史的老樹,蒼老而莊重,有一種威儀感,盡管老態(tài)龍鐘枝椏繁多,主干卻三四人合抱不過來,樹皮足有拳頭厚。兩米高處的主干上,有個黑糊糊的樹洞,那是老樹的糟樹心受雷擊后自燃形成的,燒焦的洞口總是那么黑糊糊的,而空心的老樹卻仍然活著,吸收陽光雨露和土地養(yǎng)分,年年抽出新枝嫩芽。這似乎在說,這不是樹的敗落,而是樹的堅強、不可摧毀,天雷也奈何不了它。心枯死而神卻昂揚,令所有觀瞻者靈魂震顫,令所有年輕者感到歲月的差距和自己的幼稚不足,于是更突出了這個死氣沉沉的墳地特征。有什么比老樹更能與墳場和諧的呢?
珊梅仰著頭看了一下老樹頂冠,上邊有好幾個烏鴉窩,見來人老鴰們紛紛呱叫。她身上不由得一顫,趕緊蹲下身來,準備祭墳。
她拿根樹枝往雪地上畫出一個四方形,再把那捆柴草放進方框里,劃根火柴點燃。再把祭品紙錢啦、點心果子啦、酒茶啦、五色布條啦,通通供放在燃燒的火堆上。然后,她雙膝跪在這堆散發(fā)出各種味道的火堆前,虔誠地磕起頭來。心中暗暗祈禱,嘴里念念有詞:“鐵家的列祖列宗在上,接受晚輩媳婦珊梅的祭拜吧,這些錢分著花,吃的分著吃分著喝,咱們這沙窩子年年旱,年景緊巴巴的,你們將就著享用吧,不要爭,不要搶……”珊梅學著以往老公公祭祖時說的那些詞兒,突然感到自己有些滑稽,好像是在喂一群饑餓的孩子或牲口。眼睛注視著那堆篝火,她心里想,難道祖先的鬼魂真的在那些跳蕩的火苗上飄浮著,享用著祭品嗎?一想到鬼魂,心一緊,趕緊又磕起頭來。同時又想,何不趁此機會把自己日夜期盼的愿望,向鐵家眾祖先訴求一下?于是她在祭詞里加進了自己的內(nèi)容:“列祖列宗聽小媳一事相求,我來你們鐵家已有三年,還沒有生出一男半女,很對不起你們,諸位祖先可憐小媳,在陰間庇佑子孫,賜給鐵山我們倆一兩個孩娃,為鐵家續(xù)上香火吧,我在這兒磕頭懇求啦……”說著說著,珊梅的眼里浸滿了淚花,有些悲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