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要說到劉與徐的關系。一九二二年十二月初,徐志摩初到北京,先住在瞿菊農(nóng)家里。瞿家不大,居住不方便,幾天后便搬到陳博生家里去住。陳博生是《晨報》的總編輯,撤稿事件發(fā)生時,陳博生不在北京,劉勉己代理總編輯,就是代理他的。再就是,《晨報》是研究系的報紙,梁啟超是研究系的首領,徐志摩是梁啟超的大弟子。這樣一個關系,這樣一個背景,劉勉己怎能容許在《晨報副刊》上登載公然嘲諷徐志摩的詩作呢?
這也就是劉勉己連聲說“要不得”,又不便明言的原委了。
孫伏園是魯迅的學生,魯迅的稿子,是不能不登的,受此恥辱,要辭職也在情理之中。正如他自己一年后在《京副一周年》中所說:“這是我平生未有的恥辱,如果還有一點人氣,對于這樣的恥辱當然非昭雪不可?!?/p>
孫伏園所以辭職,及后來創(chuàng)辦《語絲》,跟周作人也有相當?shù)年P系。孫伏園在《京副一周年》中有這樣的話:
《語絲》五十四期里,周豈明先生已經(jīng)提起這件舊事。所謂“這件舊事”者,關于上面所講魯迅先生《我的失戀》一詩還只能算作大半件,那小半件是關于豈明先生的《徐文長的故事》,豈明先生所說一點兒也不錯的。不過討厭《我的失戀》的是劉勉己先生,討厭《徐文長的故事》的是劉崧山先生罷了。(《1913 1918魯迅研究學術論著資料匯編》第一卷第108頁)
《語絲》第五十四期里,有篇周作人的《答孫伏園論〈語絲〉的文體》,談到了他的《徐文長的故事》的禁止續(xù)載,也談到了后來《語絲》是怎樣創(chuàng)辦的:
你當然還記得《語絲》創(chuàng)辦的歷史。當初你在編輯《晨報副刊》,登載我的《徐文長的故事》,不知觸犯了《晨報》主人的忌諱,命令禁止續(xù)載,其后不久你的瓷飯碗也敲破了事。大家感到自由發(fā)表文字的機關之不可少,在開成茶樓集議,決定發(fā)行這個連名字也是莫名其妙的周刊……除了政黨的政論以外,大家要說什么都是隨意,唯一的條件是大膽加誠意,或如洋紳士所高唱的所謂“費厄潑賴”(fair play),——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自信比賽得過任何紳士與學者,這只須看前回的大蟲事件便可明了,我們非紳士之手段與態(tài)度比紳士們要“正”得多多。
這里說的“大蟲”,不用說是指章士釗,“大蟲事件”非是指女師大風潮,而是指章士釗倡導的讀經(jīng)書。
周作人這段話很重要。既說了《語絲》是怎樣創(chuàng)辦起來的,也說了創(chuàng)辦起來專門對付誰的。就是對付洋紳士的,或者說是那些和他們意氣不投的“紳士與學者”,說白了就是留學英美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
誰又能想到,就是這么一個小小的撤稿事件,接下來會有一個又一個的連鎖反應。先是《語絲》的創(chuàng)辦,接著有《京報副刊》的創(chuàng)辦,胡適、徐志摩、陳西瀅那邊,立即做出反應,創(chuàng)辦了《現(xiàn)代評論》,到一九二五年十月,徐志摩又接手《晨報副刊》。這樣一來,英美派和法日派,或者說是留英美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和以早期留日學生為首的保守主義知識分子,或者徑直說是新派和舊派,便都有了一報一刊作為各自的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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