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夕得了自由,早已上前拉著樵枯道長的衣袖撒嬌,“師父,他們殺了鶴兒和白龍兒,破了師伯的大奇門九宮陣,還把桃林給毀了!你快替夕兒教訓他們!”
樵枯道長向來極寵這個徒兒,摸著胡子道:“老酸儒那個鬼陣原本就亂七八糟,被人破了有什么稀奇?倒是老道的靈蛇被人取了膽,這個面子丟不起。”面色一沉,“兩個小娃兒,是你們干的?”
兩人尚未來得及回答,那青袍老者便淡哼道:“自己徒兒學藝不精,反倒怪我的陣法不濟,好沒道理。”
含夕早替師父接著酒葫蘆,扭頭嬌聲笑道:“師伯,你上次設(shè)好了陣盤,只教我?guī)滋炀妥吡??!毕掳屯計颇莾阂惶В拔沂菍W藝不精啊,可是她說大奇門九宮陣沒什么了不起,陣盤設(shè)得也不怎么高明,擺明了不把師伯的陣法放在眼里!”說著沖子嬈兩人做了個鬼臉,一副讓人又氣又恨的調(diào)皮模樣。
子嬈眉心一攏,迅速橫了含夕一眼,還未想好如何應(yīng)對,那老者沉冷的目光已掃視過來,“這話可是你說的?”
那青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仲晏子,子嬈知他身份,一時心下遲疑,沉默不語。夜玄殤瞥見她眸中復雜的神情,突然放開她的手,朗聲道:“兩位前輩莫要錯怪了他人,闖陣入島,殺蛇取膽,都是在下所為,請讓這位姑娘先行離開,在下一人做事一人當?!?/p>
仲晏子睨他一眼,冷冷道:“哼!腳步虛浮,面色灰敗,分明經(jīng)脈受損,真元大傷,還敢以閉穴之法硬壓傷勢,你若像現(xiàn)在這樣再站上半個時辰,下場便不比老道士那條怪蛇好到哪里去,老夫倒想看看你如何逞強下去!”
夜玄殤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前輩所言極是,我便是想逞強怕也有心無力了,打發(fā)了不相干的人,我任兩位前輩處置就是?!?/p>
子嬈從詫異中回過神來,目光在身旁男子散漫不羈的神情間停留,唇角忽而渲開一絲清艷淡笑,無奈地嗔了他一眼。再一垂眸,像是做了某種決斷,跟著款款移步上前,面對仲晏子盈盈拜下,“子嬈見過叔父?!?/p>
眾人無不一愣,樵枯道長最是驚奇,“老酸儒,你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個漂亮的小侄女?老道我怎么不曉得?”
仲晏子沒理會他,只是看著子嬈,面前的玄衣媚顏的女子,早已不是當初宮苑中靈肆乖張的小女孩,但那眉眼神情卻一見便知,他心中并無懷疑,只是當眾相認卻絕不可能,冷冰冰再問一句:“大奇門九宮陣沒什么了不起——這話是你說的?”
子嬈眸光輕漾,這位王叔雖在帝都與子昊暫時和解,卻對舊事難以釋懷,不愿重歸宗族,子昊信中言簡意賅,略述事情經(jīng)過后,只囑咐了四個字“待之以禮”。
待之以禮,無害于王族,他的意思,她自然清楚,面對責問也不反駁,承認道:“是我說的?!?/p>
“口氣倒不小,你仗著什么本事,敢說這樣的話?”仲晏子沉聲道。
子嬈不慌不忙,依舊面帶淡笑,“子嬈所學的陣法都是哥哥教的。想必叔父還記得,哥哥自幼便喜歡在竹苑瑯軒中看書,瑯軒集天下萬般奇書于一苑,哥哥這些年來幾乎閱遍群書,胸中所學可謂博采眾家之長,但這奇門、六壬、太乙神數(shù),所知所學卻多半來自那一套二十九卷《太御奇數(shù)》?!鳖D一頓,悄悄一抬眼,果不出所料,仲晏子臉上現(xiàn)出些許意外的情緒,“這套書可是出自叔父之手,所以說起來,哥哥該稱叔父一聲師父才對,子嬈不過跟哥哥學了這么一星半點兒,也不敢央叔父認做徒兒。只是今日入陣之時,見有人空有那么好的陣盤在手卻不會用,忍不住就教了她幾局變化?!迸ゎ^嫵媚一笑,“公主,我說得可對?教你的陣法可記住了?”
含夕頗不服氣,卻又不得不承認她是指點了陣法,“不就是陣法嗎,有什么了不起?”
“嗯,”子嬈微微點頭,“我記得好像是有人說過,破了大奇門九宮陣沒什么了不起,倒是斗得過她的白龍兒才算厲害,是不是?”
含夕一愣,隨口道:“是啊,那又怎樣?”突然發(fā)覺不對,瞥見師伯已然陰沉的臉色,下一句話及時咽了回去。子嬈卻笑吟吟又道:“公主這樣說,便是覺得我叔父教的東西,不如你師父教的了?”
含夕一雙杏眸圓瞪,急道:“喂!我可沒這意思!”
夜玄殤從旁聽她們斗嘴,唇角不由得挑起幾分,仲晏子和樵枯道長這對老友,相互間言語交鋒多半是因自視甚高,誰也不服誰,如此一來,怕是兩人都要忍不住了吧。果然,不待子嬈再言,樵枯道長便拍著身旁金猊的頭開了口,“呵呵,小女娃敢情是來給老酸儒討面子的,老道的靈蛇死得可冤了些。今天若讓你輕輕松松走了,老道豈不是輸給了這老酸儒?”抬手往湖上一指,“你且試試看,只要能出了這魑澤半步,老道今天便將那蛇膽白送于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