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寫——)我很想對大家,發(fā)布我的“罹癌新聞”。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不符合我的“發(fā)布程序”,他們不屬于首批受眾;我一拋出,大家的心思和話題,必要集中到這上面去,今天聚會的主題和游興,就全泡湯了。
餐畢,我們驅車到珊瑚沙那邊,看了另一處茶館選址。
回到家,是下午三點多。按照慣例,周末出游,我是不會這么早回來的,也不午休,既然是中了頭彩,就得悠著點兒,好好睡上一覺。
我躺下去,接了一個手機來電。睡著了。
起先,我以為,我的這種波瀾不驚,是為了在那位做B超的年輕、可人女醫(yī)生面前表現(xiàn)自己?,F(xiàn)在看來,不是這么一回事。
起床之后,等了好久。我的妹妹們,如在機關、單位開會那樣,嘻嘻哈哈、拖拖沓沓地駕到。遲了約半個小時。理由都是充足的:單位里忙啦,路上堵車啦……我在“云棲竹徑”的回話,已使她們“煞寬放心”。
我請她們坐下,喝茶。
她們互相,或是與我,插科打諢,一切都是那么輕松自在。
我開講了,面帶笑容,語氣平和。
她們先是表情凝固住了,杯子擎在手里,不能放下,接著,便唏噓抽泣,眼淚奪眶,用餐巾紙擦。
我請她們不要這樣,甚至是帶了一點命令口吻。不如此,難以控制場面。
我說: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這都是老古話說了的。
這算不了什么!
在我之前,有成千成萬的人得這個??;在我之后,還會有成千成萬的人得這個病,我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我們常從報紙上、同事朋友間,得悉許多家庭遭遇不幸,有些還是慘不忍睹,令人毛骨悚然的。我們常常只是嘆息一聲,發(fā)幾句感慨,或者干脆是一笑了之。為什么這種事兒,就只能出在別人身上,而不能發(fā)生到自家呢?這不公平!為什么我們就不能像對待別人的不幸那樣,來輕松地對待自己遇到的麻煩呢?
這實在算不上什么“不幸”。生活,本來就是有兩個面:一面是順利,一面是麻煩。(我用手掌,做了一個翻轉)
按照佛學的觀點,生活、生命是無常的。也就是說,變化是隨時可能發(fā)生的。
從我們出生那天起,死就在瞪著每個人。
上至王公貴族、政要顯貴,下及平民百姓,沒有一個人,能確保他能活到第二天。外國政府首腦高官、王室成員死于非命的少嗎?伊朗巴姆大地震,一下子奪去四萬二千條生命。我們坐在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疾病、意外事故、戰(zhàn)爭和情志失調(diào),等等,在接二連三地死去。多少人才十幾、二十來歲,就得了白血病——我們常在報紙上看到。美國有個“抗癌小英雄”,才十歲就得肝癌死去。(這位名叫賈廷斯的小男孩,希望成為一名陸軍士兵,而且,軍銜要比他在第10山地師的二等兵哥哥高。美國軍方滿足了他的愿望,2002年11月,他被授予陸軍中士軍銜。一個月后,他奔赴天堂。)重慶開縣氣礦井噴,滅了243人。(我在潤色這篇文章的時候,又有——吉林中百商廈一個煙蒂引發(fā)大火,燒死54人的資料;報紙上最新統(tǒng)計數(shù)字,我國每天死于車禍的有300多人。也就是說,每小時要報銷十二三個——上為當時的統(tǒng)計,現(xiàn)在,應遠不止這個數(shù)了吧。2011年11月27日注)那些到伊拉克去征戰(zhàn)的美國大兵,你看看,一個個體壯如牛,穿著時裝般的迷彩服,多帥多酷,家里生活條件好好的,可差不多每天都在消失……
(4月3日寫——)當年珍寶島打仗的時候,爸爸要把我送到部隊里去(那時我十七歲,在插隊)。因為是獨子,需要跑到大隊里,和接兵部隊那里,去特別地懇求。他對我說:“你到了戰(zhàn)場上,要勇敢,犧牲了就是烈士;活下來,就可以提上去!”我自己也要死要活地想去。要是當時如愿以償,你們可能早就沒有這個哥哥了。就算中蘇邊境囫圇著回來,此后與越南人開仗,“壯烈”的人更多,光我插過隊的F縣,就有幾百號烈士。
在佛學看來,無所謂生,也無所謂死,不生不滅。
在未出生之前,我們在哪里?那就是“死”。由“死”到生,又由生到死,是從無到有,又從有復歸于無。無非是存在形式的轉換。按照唯物主義觀點說,是物質不滅。
假如我走了,我就把它當做到另一個世界去旅行……
(我開始浪漫抒情起來)
“阿哥!你不要這么說……”大妹妹哭喊著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