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我正在北京大學檔案館古樸典雅的宿舍里休息,迷迷糊糊中有人打電話給我,隨手摁下接聽鍵,往耳朵上一擱,隨著一聲“相偉啊……”,我觸電般睜開了眼睛。
是母親打來的。
母親很少給我打電話,難道發(fā)生什么事了。我“騰”地坐起來,急切地問道:“媽,您有啥事嗎?”
電話里傳來母親慈祥的聲音:“相偉啊,天氣轉涼了,你在北京要多穿點衣服,記得買厚衣服,要保暖,你瘦,頓頓要吃好,得吃點有營養(yǎng)的,別不舍得花錢……”
“嗯,嗯……”
母親一遍遍地叮囑我,我一個勁地答應著。
母親知道我從小身體不好,這么多年在外讀書、工作,能夠一路走到今天,憑的是吃苦耐勞的品質和頑強的毅力堅持下來的,現在能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其實,母親也知道我吃了很多苦。
想到這些,我的眼睛頓時酸澀起來,掛掉電話,我再沒有一點睡意。記憶一下子把我拉回到了20多年前。
1982年寒冬臘月的一個清晨,我出生在湖北廣水的一個貧困山區(qū),家里世代務農,除了種地沒有什么經濟來源,但是家鄉(xiāng)的土地又十分貧瘠,家家戶戶只能勉強解決溫飽問題。
即便如此,我的到來還是給那個貧寒的家?guī)砹诵┰S喜氣,因為我的上面有個姐姐,他們都希望第二胎是個男孩,我就是他們美好愿望的產物。
在家里,我的父親在爺爺奶奶的四個兒子中排行老二,但他卻是幾個兒子中最能干的一個。但不幸的是,我僅享受了五年的父子親情,父親就離我們而去了。
父親是得病走的。我長大后聽爺爺奶奶說,我的父親做過鄉(xiāng)村醫(yī)生,當過村會計,在鄉(xiāng)下有一個說法叫“災荒餓不死手藝人”,那時我家的條件在父親的努力經營下開始優(yōu)越于其他家庭,這都是父親沒日沒夜辛苦的結果。
我父親的離世對爺爺奶奶的打擊非常大,有好幾年的時間他們都郁郁寡歡,而且一有時間,他們就會給我講父親的故事。
每當此時,爺爺總是習慣性地含著旱煙袋,坐在建有豬圈、牛圈,還有雞鴨亂竄的院落里默默地抽煙,有時聽著聽著,我一抬頭就看見他們淚花直淌……
但受打擊最大的還是我的母親,為此她的精神受到了異常強烈的刺激,性情溫和的她有一段時間脾氣特別暴躁,既不好好給我們姐弟倆做飯,也不收拾家里,有時還會動手打我們。
后來我學了心理學才知道,失去配偶對一個人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好在我的母親堅強地渡過了這個難關,我想,也許是因為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需要她的照顧吧。
母親的確把我和姐姐看做了她生命的支柱。除此以外,母親真的沒有辦法了,眼看著天就要塌下來啦,一個女人怎么能撐起一個家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