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端茶進(jìn)來,“夫人很快就來了?!闭Z罷離去。
喝了口茶,我走到書冊林立的書架前。
書架上的書跟我原本預(yù)期應(yīng)有的書差不多。高乃依、拉辛、莫里哀等作家的精裝全集一應(yīng)俱全。其它大部分則是伏爾泰與雨果的作品。
正在讀著書皮上的文字時,夫人出現(xiàn)了。
再度見到了那謎樣的雙眼。再度在那名女子的眼中看到向誰傾訴般、與嘴里所吐出的簡單詞匯相矛盾的神情??粗@般光景的同時,頓然領(lǐng)悟自己的前來不是被高乃依或拉辛所吸引,而是為了那雙眼睛。
對于自己與夫人進(jìn)行的對話,我已然毫無記憶。記憶的消失肯定是因為不曾在這方面耗費(fèi)過腦力。不過妙的是,腦海卻一點也不空虛。雖然忘了對話,卻仍然記得只言片語。更貼切地說,忘得了言語,卻忘不了那聲響。那聲響如同幾個單字緊貼在耳根一般,不斷地發(fā)出聲音。
記憶里唯一的內(nèi)容是夫人的舉動。腦海里全是她身體的律動。為何能夠佇立,為何能夠端坐,為何纖纖玉手能動也不動地、幾乎象征性地合在膝頭上,既是如此,為何那同一雙玉手又能夠敏捷地取來女傭端來的紅茶,然后又遞回去。
聲響與律動的記憶,雖然在順序上不甚明確,卻清清楚楚地殘留在腦海里。
這兒有件事頗怪。自己是記得夫人身體的律動的,然而對其靜止的狀態(tài)相當(dāng)?shù)仉鼥V模糊。即便只是那張美麗的臉蛋,也非靠形狀,而是靠表情烙印在記憶里。對那雙眼睛也一樣。在故鄉(xiāng)時,曾被某個老伯問道:“牛的牛角與耳朵是哪個在上,哪個在下地貼在一起呢?”這么簡單的問題連我也明白,馬上答了出來。老伯便道:“不是很多人都能像你一樣馬上就知道的。”看來,每個人對于形體上的記憶都是十分缺乏的,不是單單對女人的臉而已。
對于夫人的穿著又記得多少?自己對這個實在沒把握,相反地,記憶卻追溯起夫人的話語。自己無意間看到夫人的短外褂,夫人便道:“很怪吧!上了年紀(jì)還穿得這么花哨,我把以前的外出服拿來當(dāng)做便服穿了?!甭牭竭@番話,始覺了然。其實自己從不覺得過于華麗,甚至總認(rèn)為,世上再也沒有一樣?xùn)|西能比和服上的美麗色彩更能和夫人的美貌相互調(diào)合的了。
又開始拐彎抹角了,真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