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的團隊自然地分成兩組。我、艾倫和尼爾形成一組在前方帶路,杰弗里和邁克爾組成一組跟在后面。他倆都很快就掉頭下山去了。
兩個小時后,我們?nèi)齻€人登上了冰山。大家坐在一小塊冰面上休息,往下看去。艾倫問我:“你害怕嗎?”這是我們到現(xiàn)在交流過的唯一一句話。
“怕,”我回答道,“但也不是那么怕,相對而言,我更害怕清楚地看見現(xiàn)在這個山坡的坡度?!蔽依^續(xù)說,沒有一絲夸張。這是真的。太黑,根本看不清危險,我們所能看到的是頭燈所照之處的冰雪世界。
午夜,我們遇到了很深的粉狀漂移雪堆。這是我們沒預料到的。我們掙扎著前行,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儲備能量。我們竭力穿過去,步履維艱。走三步實際上才能前進一步。我們的口罩和手套全進雪了,護目鏡里滿是蒸汽。我低聲詛咒道:該死的“陽臺”究竟在哪兒?最好馬上就能到。然而,我能看到的只有冰和巖石,它們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我感覺十分疲憊。
凌晨1點,我們攀上了一處冰礁,直接癱倒在了雪地里。終于到達“陽臺”了!興奮立即充滿了全身。此時,我們在距離海平面27500英尺以上的高處。
為了節(jié)約氧氣,我摘下了氧氣罩。稀薄的空氣像冰火一樣灼燒著我的肺——簡直就是地獄之火。我坐在雪地里,閉上眼睛。我們要等夏爾巴人。他們會把備用氧氣筒帶來,換下我們空了一半的氧氣筒。新的氧氣筒可以供我們攀登上最后的高峰并返回“陽臺”,讓我們完成最后10個小時的攀登路程。在這里,氧就是時間,氧就是生命。
現(xiàn)在溫度是零下40華氏度。凌晨2點,還沒有看見夏爾巴人到來的跡象,我和尼爾都感到快要凍僵了。只有流量這么小的氧氣,不知不覺中我們會被急劇凍傷。
突然,亮光劃過山頂,整個天空亮如白晝,頃刻間又消失了,隨后雷聲轟轟地碾過山谷。這不應該發(fā)生在這里,我想道。幾秒鐘后,天空又閃亮了一下。這是閃電在沿著山谷向上移動。如果我們被閃電擊中將帶來致命的后果。雷電會引起山上氣候突變,然后狂風會卷著大堆大堆的積雪向我們撲來,遇上這種情況,任何人都無法忍耐。在我們下面的某個地方,杰弗里和邁克爾也正在與這樣的困境作戰(zhàn)。在珠穆朗瑪峰的死亡地帶,人類已經(jīng)習慣了在任何戰(zhàn)斗中的潰敗。
杰弗里的氧氣設備出了問題。由于氧氣氣流不暢,他簡直透不過氣來。杰弗里試圖掙扎著前行,但很快不得不承認這是徒勞的。他掉頭下山去了,嘗試登頂?shù)倪^程到此終結。邁克爾也決定掉頭下山去,因為他的精力已經(jīng)完全用光了。風暴的潛在威脅是最后的致命殺手。爬了一輩子山,邁克爾知道自己的身體極限和高山的氣象規(guī)律。
“如果出現(xiàn)問題的話,那么你應該毫無疑問地下山?!彼麄冮_始慢慢朝著谷口往下爬,我們則繼續(xù)等待。
凌晨3點,我們不停地發(fā)抖,感覺已經(jīng)到了我們生存的臨界點。這時,我們看到了下方夏爾巴人的頭燈傳來的光亮。我們掙扎著用冰冷的手更換氧氣筒。在基地營,我們對程序了如指掌,但在黑暗和零度以下的高山上,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游戲。那細小的、被冰封住的螺紋極難摸準,尤其在黑暗和零度以下的嚴寒中,這真不是一件人干的事兒。我只好摘掉連指手套的外套以便更緊地抓握調(diào)節(jié)閥。但我現(xiàn)在抖得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我從某個角度順著螺紋擰動調(diào)節(jié)閥,然而調(diào)節(jié)閥立刻就被卡住了,我氣得大聲咒罵。
此時,尼爾和艾倫已經(jīng)準備妥當,尼爾跪在我旁邊等著,艾倫則起身離開,朝山脊走去。
我緊張地摸索著調(diào)節(jié)閥。你倒是給點力啊,畜生!我覺得我越來越難控制住場面了。我們已走得太遠了,絕不能在此刻失敗。
“快點,貝爾,快他媽把它弄好?!蹦釥柕穆曇艚Y結巴巴地從氧氣罩里傳來。但氧氣瓶的調(diào)節(jié)閥卡住了,除了繼續(xù)努力撥弄外,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尼爾的腳已凍得失去了知覺。真糟糕,每耽誤一分鐘,他的凍傷就會更加嚴重。突然,螺紋線終于松動了,我小心地對接好——這次終于裝對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