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忘了那一天。但我永遠(yuǎn)都不會。

那是2004年11月9日，星期二。早上8點半，電話響起，女婿布瑞特·道格拉斯（Brett Douglas）打來說，我們的女兒張純?nèi)缱蛱焱砩锨娜浑x家。她的車，一輛1999年出廠的白色奧茲莫比爾阿雷羅（Oldsmobile Alero），也不在車庫里。

我們匆忙趕到步行兩分鐘距離外的他們家中。一名圣何塞警察已經(jīng)在那里。他和布瑞特稍作交談后便即離開。布瑞特遞給我們他在純?nèi)珉娔X旁邊找到的一張打印出來的遺書。那是寫給布瑞特、我丈夫張紹進(jìn)、純?nèi)绲牡艿軓埣儛穑∕ike）和我的。紙條打印時間是凌晨1點44分。上面寫著：親愛的布瑞特、媽媽、爸爸和純愷：

在過去的幾周里，我一直在為生或死的決定而糾結(jié)。

正如我跟布瑞特說過的，當(dāng)你相信你擁有未來時，你想到的是一年復(fù)一年，一代又一代；而當(dāng)你不相信時，日子不是以天——而是以分鐘來計算的。

你們不會希望一個人在她的余生如行尸走肉般活著……我想過逃離，但我永遠(yuǎn)都無法掙脫我自己和我腦中的那些念頭。

我之所以這樣做，因為我太軟弱，無法承受未來那些痛苦和煩惱的歲月。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更加困難……就好像正在溺斃于汪洋大海之中。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會把這種痛苦的一部分加于他人，尤其是那些最愛我的人。請原諒我。原諒我，因為我無法原諒自己。

愛你們的，純?nèi)缥业男呐K劇烈跳動，甚至可以聽到它撞擊胸膛的聲音。我無法呼吸。我對紹進(jìn)和布瑞特說，我們得找到她，把她帶回來。

過去的幾周里，純?nèi)绯３Ｕf，她不想再活下去了。自打從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維爾回來之后，她一直深受抑郁癥的折磨。純?nèi)缛ツ抢锸菫榱瞬稍L美國二戰(zhàn)老兵，為她關(guān)于巴丹死亡行軍（Bataan Death March）的書收集資料。8月12日動身之前，她已經(jīng)連續(xù)4天不眠不休，也幾乎沒吃任何東西。到路易斯維爾不久，她就在旅館房間里崩潰了。紹進(jìn)和我坐飛機(jī)趕過去，把她帶回圣何塞。這之后她接連看了三個精神病醫(yī)生，一直在服用抗精神病和抗抑郁藥物。10月份的時候，純?nèi)绲膬鹤?，兩歲的克里斯托弗（Christopher），被送到伊利諾伊州的爺爺奶奶家中。

我和丈夫無法理解，純?nèi)绲纳钤趺磿@么快崩塌。那年春天，她剛剛為宣傳她的新書《美國華人》（The Chinese in America）進(jìn)行了一次為期5周的旋風(fēng)式簽售旅行。旅行開始前，她看上去還一切都好。但當(dāng)5月初結(jié)束簽售回到家中時，她卻變得心事重重，認(rèn)為有人將對她不利。在那次精神崩潰事件發(fā)生3個月后，她的恐懼癥進(jìn)一步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