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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稱我為神,但從不會叫我佛祖01

佛陀的廚房 作者:(美)金柏莉·史諾


  

他們曾稱我為神,但從不會叫我佛祖    3568字

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張英語系的朋友薩莉寄來的明信片,圖案是棕櫚成行的白色海灘?!罢媪w慕你平靜祥和的生活,但難道你想一直都不回家嗎?我們好想你?!?/p>

秋季來了又走了,學(xué)校里沒有我的身影。在大吉嶺禪修中心還有太多事情要做,我根本顧不上考慮是否離開,而且后來的幾通電話又切斷了我的后路。現(xiàn)在我的親戚朋友好像都覺得我躲在舒服的象牙塔里,被慈悲和愛包圍著。

他們知道什么???我怎么給他們解釋呢?過去6個月在禪修中心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有挑戰(zhàn)性的日子,平靜祥和的時光就像白天的星星一樣寥落無幾。而且雖然我已經(jīng)累得要死了,但比起颶風級別的心理活動,我的生理狀態(tài)簡直就像是在度假。我以前所思考過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障礙和每一種習性都變換著各種不同面相登場,直到內(nèi)心最底層的假設(shè)浮現(xiàn),揭露出我潛藏的各種模式、扭曲的心念和緊緊攀附著不放的執(zhí)迷為止。

小時候祖父曾給過我一臺顯微鏡,讓我自己想看什么就將其做成載玻片。我當時想要看一朵花、一只蒼蠅的翅膀、一團兒面團、一根紗等。由此我認識到了我們目光所及的事物有著不同的層面,這些不同的視覺層面深刻地影響我。我還想入非非,幻想揪一揪耳朵就可以把眼睛變成顯微鏡,然后我就能看穿所有干擾我的事情。在大吉嶺,我把這樣一臺顯微鏡架在了自己身上,從深刻的層面仔細觀察自己,但對于自己身上將被顯露出來的真相,我卻全然沒有準備。

這些日子以來,對憤怒這件事情,我做了很多反省,思考為什么商業(yè)化的廚房里總是怒氣騰騰的。沉浸在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的激烈辯論里,感覺真不舒服。我曾經(jīng)把憤怒當成神圣的舞蹈,覺得這是一種自己有權(quán)表達的東西。何況,我不也是被人吹毛求疵地要求,辛辛苦苦一點點干起來的嗎?我也要求過別人,在我狂熱地掌控流程和食物時,誰也不許給我添亂。憤怒釋放了腎上腺素、能量和力量,憤怒能讓廚房正常運轉(zhuǎn)。但在大吉嶺我發(fā)現(xiàn)憤怒這件事的腳趾上掛著個大大的價簽,憤怒的代價是高昂的。事情過后大家會討厭你,而你為了不自己抽自己的臉,就得苦苦支撐著,繼續(xù)發(fā)脾氣,繼續(xù)給憤怒供給,繼續(xù)把能量擠出來,否則到頭來勢氣減弱,沒人會再把你發(fā)脾氣當回事。

有一次扎西喇嘛說,別人沖你發(fā)火,那就好像沖你射箭一樣。如果你用更多的憤怒去應(yīng)答,那就好像撿起了那些被射到你腳邊的箭,不斷往自己身上扎。

廚師其實并不需要發(fā)脾氣,但在某種程度上,廚師總是怒氣騰騰的,為什么?因為意志力、控制欲、完美主義,因為專業(yè)資質(zhì)賦予了你權(quán)利。那么在一座佛教中心的廚房里,這種憤怒該怎么處理呢?首先,比起特權(quán),我更多感受到的是傷害。我會追溯憤怒的影響,觀察憤怒對我和其他人造成的影響。我注意到自己心跳加速,瞇起眼睛,緊張地把注意力投放到外面——他們做錯了。內(nèi)心的對話開始了,我的地位,我的方法,我完美的食物,每道菜看起來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吃起來應(yīng)該是什么口感,我的一切都是對的,面對各種瑕疵我怒火中燒??傊?,我只在乎自己,在乎自己的假設(shè)。我會把自己頭腦中的想法當成現(xiàn)實,向外投射。我會覺得我怎么想的就是怎么樣,我是正確的,他們是錯誤的。我怒氣騰騰,但能量的核心還是在我自身內(nèi)部。

但我認識到,其實這不是問題的全部。當我怒火中燒的時候,其他什么事情都沒了。什么都沒有,沒有愛,沒有歡樂,只有憤怒,而且憤怒可以自己喂養(yǎng)自己。心理學(xué)家說,憤怒是一波一波的。第一波憤怒會趨于相對緩和,但如果我們接著給它一點鼓勵,如果我們用言語或之前生氣的記憶煽風點火,憤怒就會變得更強烈、更深入、更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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