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是不是欠美國人民一個道歉？”

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湯姆·卡森出神地看著交易大廳里的電視。電視里正在直播參議院聽證會，群情激憤的參議員們正在就金額高達7 000億美元的華爾街救助計劃草案進行辯論。一個憤怒的參議員叫嚷著：“華爾街是不是欠美國人民一個道歉？這可是每個納稅人的血汗錢！”這個突如其來的尖銳問題讓卡森恍了恍神，眼光向下移到了在這慘淡光景下卻繁忙依舊的交易大廳?？ㄉ氲阶约赫麄€職業(yè)生涯都是在這個叫做華爾街的地方度過的，自己應該多少算是這里的一分子吧，這個針對華爾街的尖銳問題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

“憑什么要我們道歉呢？”他心里默默地念叨著。不過，聽聽財政部長亨利·保爾森和美聯(lián)儲主席本·伯南克艱難地應答參議院銀行委員會委員們的各種尖銳問題，要比看彭博顯示器上不斷下挫的股票和債券指數(shù)有意思得多。正想要分下心，卡森干脆從座位上站起來，往辦公桌后面緩緩地走去，斜靠在那扇將他和喧囂的交易大廳隔開的碩大的玻璃墻上，等待著看這個國家金融系統(tǒng)的首腦們如何就這個問題作答。

卡森沒有得到他所期望的答案。經過一番異常激烈的辯論，美聯(lián)儲主席伯南克終于向美國大眾總結道：“其實華爾街本身只是一個……是一個……是一個抽象的概念?！笨ㄉ蟹N一不小心把手指伸到電源插座里被電擊了的感覺，他身體一下子挺得筆直，一臉詫異地盯著電視機。伯南克剛剛到底在說什么呢？他怎么能說華爾街是個抽象的概念呢？在卡森眼里，華爾街再具體不過了——在這里企業(yè)找到資本，投資者找到優(yōu)秀的商業(yè)機會，從而獲得回報。在過去的10年中，卡森在華爾街辛勤地工作，他曾經協(xié)助眾多企業(yè)融資，也參與了大量的兼并談判，都是動輒數(shù)十億美元的大項目。而現(xiàn)在，這些政客們竟然要求他和他的同事們?yōu)樗麄兊墓ぷ鞯狼?!更糟的是，作為美聯(lián)儲的領導者，也就是代表整個國家銀行系統(tǒng)以及貨幣政策決策層的公眾形象，伯南克居然找不到一個比“抽象”更好的詞來形容華爾街。卡森十分困惑。“怎么會有人說華爾街是個抽象的概念呢？”他大聲地抱怨著。到底是什么使得美聯(lián)儲主席居然看不到華爾街的真正價值呢？

在9月份那個周末，參議院聽證會之前，在美聯(lián)儲堅如堡壘的紐約總部，幾乎所有華爾街的大腕都聚到一起，無休止的會議，無止境的談判，作出了無數(shù)的“瘋狂”決策。到了今天，關于這個周末的各種細枝末節(jié)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轉述過。現(xiàn)在我們知道，美林證券獲準出售給美國銀行的董事會是在曼哈頓瑞吉酒店里舉行的，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克里斯托弗·考克斯私下指責他的英國同行“極其消極地”應對危機，漢克·保爾森以他位于曼哈頓中城華爾道夫酒店的豪華套間為基地每天來回奔波于曼哈頓城中各個談判地點之間。我們甚至知道了蓋特納（當時的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總裁，后來在2009年接替漢克·保爾森成為美國財政部長）最喜歡繞著曼哈頓城南晨跑。大家都知道在那幾天發(fā)生了什么事，知道有哪些大公司在一夜之間破產了，也知道了那些能夠利用現(xiàn)金優(yōu)勢在危機期間大量獲利的公司的名字，雖然我們仍不知道哪些公司是在最后關頭由財政部注資才涉險過關，但是如果各大媒體當真以信息自由為由向法院提出請求，這些信息也是能大白于天下的。到了現(xiàn)在，任何人都知道引發(fā)這場金融風暴的直接原因，那就是太多的杠桿，太多的風險，太多的次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