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家來自哈爾濱

在我倘佯異國他鄉(xiāng)的時候，每當有人問及我的背景和來歷，問我來自何方，我經常愛打個馬虎眼，繞個彎告訴他們說：我的父母生活在中國。這種回答多半用在一些未與以色列建交的其他國家，目的是為了隱瞞我的真實身份。這雖是一種搪辭，但說也奇怪，這一來也給我?guī)砟撤N自豪感，好像我自己代表一個東方大國。

到了中國又不一樣了，每逢初次見面，來人按照中國的習慣禮貌性地問我是什么地方人，我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們家是哈爾濱人。問話人一聽這回答，開始一愣，接著很快就轉過彎來，和我一同會心地哈哈大笑。這時的心情又不一樣了，除了自豪還有更多的是親切感。第一次初到中國，主人和客人都心照不宣，也沒有人問我從哪里來或者是什么地方人，但我還難免暗地里以一個并非“外人”的心態(tài)自居。

不管是前一種情況還是后一種情況，我的回答都千真萬確。我們家——奧爾默特家的家史，和中國特別是哈爾濱有著密切聯系。

我的父親莫德查

我父親莫德查·奧爾默特寫過一本自傳，記述他的一生經歷。書一開始就詳細描寫了他在中國生活的日子，描寫他如何在那里長大、念書乃至在中國學校執(zhí)教。

父親出生在俄羅斯撒馬拉城，即后來的古比雪夫市。我弟弟埃胡德·奧爾默特20世紀80年代任耶路撒冷市長期間，俄羅斯古比雪夫市一個代表團到耶路撒冷訪問，帶來了從該市珍藏檔案中發(fā)現的我父親的出生證明原件。我們從這份出生證明上驚訝地發(fā)現，父親的出生日期是1911年1月11日，實際上比他自己講的要晚許多，父親因此更年輕了。我們將這事告訴父親，本以為他也必定高興，未料到他不予置理，一味堅持他原先的說法，對自己的出生日期決不改口。對我們小輩說來，父親的真正生辰一直是個未解之謎。

父親還是四歲的時候，就聽說共產黨領袖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列寧的名字。他六歲那年正值彼得格勒市發(fā)生暴亂。彼得格勒后來改名列寧格勒，如今稱圣彼得堡。共產黨政權開始上臺了，這時局勢非?；靵y，猶太人恐怖萬分，因為共產黨的死對頭“白俄分子”對猶太人實施大屠殺。白俄分子仇恨猶太人，他們說猶太人是共產主義運動的思想家和領袖。的確，共產主義創(chuàng)始人馬克思是猶太人，甚至列寧也有猶太血緣，他祖父名叫以色列·布朗克，是放棄猶太教改信基督教的猶太人。不僅如此，共產黨的另一位主要領導人托洛茨基也是猶太人。所有這一切都成為了他們反對猶太人的根據，成為他們實行大屠殺的理由。據當時流傳，僅在白俄羅斯就有數以千計的猶太人遭到殺害，財產被洗劫一空。這些情況在猶太人當中引起極端恐慌，大批猶太人紛紛遠走他鄉(xiāng)尋求避難。就在這時候，我祖父隨著滾滾的猶太難民潮，只身首先來到了中國。1941年我祖父在哈爾濱去世并安葬在當地。

從俄羅斯來到哈爾濱

祖父離開俄羅斯后不久，家里收到他的消息說，他到了中國哈爾濱，通知全家過去團聚。父親在他的自傳中說，他在俄羅斯也見到過中國人，但到了哈爾濱，他看到那里的環(huán)境氣氛完全不同,一切顯得如此清潔、安詳、平和，覺得來到了一個令人開懷的新的現實世界。

在初來哈爾濱的一段日子里，奧爾默特一家人經濟拮據,生活十分困難。我祖母瑪麗婭靠經營一間小店販賣牛奶和奶制品維持生計。那時誰能想到，80年過后瑪麗婭的孫子來到中國，不再是難民，而是以一個獨立的以色列國家官員和農業(yè)專家的身份，在中國開展農業(yè)合作，其中一個項目竟是生產牛奶的現代化奶牛場。當年祖母的小店出賣奶品主要是供給俄羅斯來的移民，今日回過頭來，她的孫子幫助建起了一座現代化的奶牛場，中國人可以消費越來越多的牛奶和奶制品了。

祖父在鐵路局工作兩年，隨后在齊齊哈爾找到一份他喜歡的差事，于是全家搬到了齊齊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