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元寶:從這個方面可以解釋為什么我們不能過高的估計中國人對外在世界的興趣。從積極的意義上姑且可以說他們是睜開眼睛看世界了,但如果他看世界不是看世界上其他人群的心,其他人民的靈魂,那么越看,境界就越小。因為他沒有看到別人的心思是一個海洋,這樣看出去的世界,還是封閉的。越是封閉越要看世界,越看世界越封閉,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這種看世界不是打開他的眼光,而是使他更封閉。所以很多中國知識分子游歷了五大洲以后回到家里,思想反而變得比從前更加封閉。
葛紅兵:現在看西方有兩種封閉的模式,一種是把西方看得很丑陋。(王宏圖:妖魔化西方。)另外一種封閉的模式就是把西方看得很高。(郜元寶:過于美好。)這實際上都是沒有深入到西方的內里去的看的圖式。當然可能那種“標準的”看,“本質的看”是不存在的。
郜元寶:從文學從藝術的角度,也就是從人心的角度,相對來說可以看得更真切一些。
葛紅兵:所以我希望更多的翻譯外國作品。
王宏圖:90年代對外國文學的興趣大大下降,外國文學在人們的精神世界中占的位置愈來愈低。
郜元寶:不僅僅是外國文學,我們本國的文學也是。
王宏圖:從翻譯書籍來講,實用類的圖書,比如經濟,英語的比重越來越高。
葛紅兵:30年代上海的《現代雜志》介紹了大量的歐美作品,包括魯迅、茅盾都出過外國文學的專號,而90年代以后,我們對外國文學和藝術的關心降低了,比如小說,從前我們還有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關注,出現過卡夫卡熱等等一系列外國文學的熱潮。但今天卻沒有了,我們今天關心的是什么?(王宏圖:諾貝爾獎)還有六千塊錢一張票的我們聽不懂的世界三大男高音的演唱會,我們有些研究者把這些看成是中國與世界同步了。這種精神層面的東西表面上是越來越繁榮了,實際上本質上的交流是越來越少了。
郜元寶:一部耗資幾百萬、幾千萬的歌劇給中國帶來的實惠,其實遠遠不如一首詩的翻譯或一本小說的翻譯。但誰會承認這一點呢?這也解釋了中國文學界對外國文學的淡漠。魯迅寫過一篇雜文《由聾而啞》,說我們中國人聽不到外國人的心聲,翻譯不好他們的文學,就好像是一個聾子,而如果你是聾子的話,久而久之話就說不出自己的話來了,就變成了啞巴。在現在普遍的開放的時代,我們要警惕一種新的封閉,不要被表面的開放所欺騙,也許它是一種新的封閉,因為歷史上有過這種經驗。比如我們在現代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開放,可后來突然間封閉起來了,而且封閉得如此持久和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