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榜單從冷場到熱捧

1999年末，胡潤中國富豪榜的出現(xiàn)不是一個孤立的偶然事件，它是時代變革與經(jīng)濟轉型的產(chǎn)物，千年之末的背景使之看起來尤其充滿寓意。

新舞臺

暮色四合，遠山重疊，沒有什么比一紙?zhí)撁芗な幦诵?。新中國成?0年，用于經(jīng)濟建設的時間不過一半。長途跋涉，站在半山腰回望，既是對歷史的交代，也是對未來的瞭望和打探。每個時代都應有各自的旋律。當春風揚起衣襟，夜色消退，重山遠逝，霞光便落滿了山腰。

盡管存在諸多缺點，但不可否認，這是中國第一份真正的富豪花名冊。在此之前，還沒有任何一家機構或個人專門給中國富人排名，即便喜歡追逐名利的《福布斯》雜志也不例外——其制作的富豪龍虎榜是全球視角，并非針對中國。其中當然不乏中國人，但從來都是配角。

在這樣的背景下，胡潤富豪榜的意義在于：打破固守多年的舊習，第一次從微觀個體出發(fā)，以富豪排行榜的形式，考量經(jīng)濟脈動，將社會變遷之端倪放大呈現(xiàn)。從此，滾滾洪流中，商人們登上了大舞臺。

關于榜單上的那些富人，英國《金融時報》的編輯喜歡稱之為“資本家”，這是對企業(yè)家的另一種叫法，但并不嚴謹。盡管他們的財富令人目眩，但除了極少數(shù)人玩弄資本——如紅色資本家榮毅仁，但也只是偶爾為之——大多數(shù)上榜者以生產(chǎn)經(jīng)營為業(yè)，靠買賣商品積累財富，把制造業(yè)的精髓發(fā)揚光大。

雨打風吹去

需要指出的是，位置靠后或榜單外的一些人同樣值得關注。最典型的是企業(yè)“教父”牟其中和大邱莊“莊主”禹作敏。

作為第一代企業(yè)家中的佼佼者，他們的成功雖各有不同，卻分明散發(fā)著一個時代的共同氣味——兩人年齡相仿，出身相似；性格剛烈但也不乏狡猾的一面；意識超前，善于把握機會；有濃厚的愛國情懷和政治抱負；成名之后都變得不可一世，最終無一例外地觸及政治底線，在千年之交黯然隕落1999年11月，《福布斯》發(fā)布“中國50人富豪榜”時，59歲的牟其中正在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罪名是涉嫌信用證詐騙。此前一個月，與他同在天津、曾紅極一時的大邱莊“莊主”禹作敏在保外就醫(yī)時孤獨離世，時年70歲。。

如果說牟其中血管里噴涌著政治家的熱血，那么農(nóng)民出身的禹作敏在經(jīng)營管理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時候更多顯露出企業(yè)家的精明?？雌饋?，兩人所走的道路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實則殊途同歸。

牟其中成名是在1992年。時逢蘇聯(lián)解體，經(jīng)濟低迷。他抓住機會，用1000多節(jié)火車皮的小商品從俄羅斯換回4架飛機，大賺億元，一夜間紅遍大江南北。當時“倒賣”大行其道，有一句口號可形容“倒爺”之盛，叫“全國人民9億倒，還有1億在尋找”。牟其中則把這股風潮推向了極致。

隨著名氣的增大，牟其中個性狂妄的一面開始顯現(xiàn)。他變得不切實際，開始天馬行空地想象和無所顧忌地張揚。1995年《福布斯》富豪龍虎榜，牟其中位列中國第4位，他卻自稱“中國首富”，派頭十足，在企業(yè)內(nèi)部大搞個人崇拜。在這前后，牟其中提出了后來廣為人知的放衛(wèi)星、買航母、炸喜馬拉雅山等一系列想法。

牟其中空有一番熱情和膽量，卻沒有實踐的耐心和能力。隨著擴張加劇，他很快陷入泥潭，眾叛親離。1999年元旦后一周，他在上班途中被警方秘密帶走。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外界對此并不知情。胡潤制作富豪榜時，還以10億元身價把他排在第15位。后來媒體漸漸透出一些風聲，才得知他已被捕。但榜單發(fā)布在即，只好作特別說明1999年《福布斯》雜志在“中國50人富豪榜”最后專門對此進行說明：就在排行榜即將發(fā)布前，英國《金融時報》刊登了南德經(jīng)濟集團59歲的董事長牟其中在中國武漢被捕的消息。我們目前還不知道事態(tài)的進一步發(fā)展。。尷尬的是，牟其中由此成為第一個落馬富豪。因為這段說明文字，他落馬的消息反而流傳開了。

與牟其中相比，禹作敏屬于另一個群落——官商。出事之前，他任職天津靜?？h大邱莊黨支部書記，是當?shù)赜忻摹巴粱实邸薄栏駚碇v，禹作敏不能算是企業(yè)家，他把一個遠近聞名的窮村改造成紅極一時的“首富村”，不知不覺中被扣上農(nóng)民企業(yè)家的帽子，與富豪榜上后來的?？汪敼谇驎r稱“禹北魯南”。

雖然沒有享受過上榜的榮耀，但在20世紀90年代初，禹作敏比所謂的富豪要風光許多。在《紐約時報》記者眼中，大邱莊儼然一個大型公司。這個不足5000人的村莊擁有16輛進口奔馳轎車和100多輛豪華轎車，1990年人均收入達3400美元，是全國人均收入的10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