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為荒謬的是叫他交代“黑照片”的動機,似乎他的鏡頭連人的思想都能拍下來。造反派們規(guī)定他每天要寫千字交代材料,還要寫五張揭發(fā)別人的大字報。對于這樣的要求,杜修賢只有一句:“不寫!”任憑造反派“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腳”,不寫!只剩下這副屬于自己的骨頭,怎能再失去?這樣一來杜修賢很輕而易舉地得到了“頑固不化,死不改悔的特務(wù)、間諜”的頭銜。理所當然地打發(fā)到社里照片制作車間去“脫胎換骨”當一名定影工人。
中南海,杜修賢是回不去了,中央新聞組的辦公室也被造反派占領(lǐng)了。就這樣杜修賢離開了他一生眷戀的西花廳。
在荒誕和恥辱的糾纏中,狂亂在更大的范圍里蔓延……劉少奇倒了,鄧小平倒了,陳毅靠邊了……元帥中除林彪外都紛紛落馬,遭受屈辱和磨難。
周恩來被擠進了夾縫,艱難地工作。
杜修賢只能從報紙上得到幾條擔驚受怕、牽腸掛肚的消息,更多的領(lǐng)導人音信全無,下落不明。
1968年,一列火車從北京開往烏魯木齊,杜修賢開始了近似流亡的生活。
中南海離他更加遙遠了……
同時還派了一個年輕的記者和他同往,后來他死了,死得很慘。
這種流亡生活對他來說似乎更好些。身居斗室,被人監(jiān)視的滋味他實在是受夠了,他那不甘屈服不甘寂寞的天性受到壓抑。別說是流亡就是流浪他也愿意,至少可以多一分做人的尊嚴和自由。
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杜修賢獲得了幾年里第一次靈魂自由徜徉的歡樂。
人只有在大自然面前才能還原自然的面目。大自然對誰都是一視同仁,慷慨而公平。它并不因為杜修賢戴著一摞“帽子”,拖著一串“尾巴”就冷落疏遠他,而是用沉靜的溫柔慰藉他孤苦的靈魂。
鐵列克提,杜修賢在它的大地上開始了短暫而自由的“流亡”生涯。
在鐵列克提那寧靜的夜晚,杜修賢的思緒又回到了西花廳,回到了他的童年時代……冥冥之中他相信總理不會忘記他
杜修賢的人生悲劇像波折號畫到新疆伊犁和蘇聯(lián)接壤的邊疆小鎮(zhèn)——鐵列克提。
當杜修賢看到旖旎的邊疆景色時,他甚至有點受寵若驚,造反派們?nèi)绱恕按蠓健?,將一個“特務(wù)”、“間諜”放在一抬腳就出國的國界線上,真算得上是能和歷史諸多名將大家流放相媲美的寬大政策。來到這里的幾位記者幾乎一脈相承走過那段“打倒在地”的痛苦歷程,殊途同歸!
輕松、調(diào)侃、歡笑又重新回到他們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