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枯葉夏天(2)

純真及其所編造的 作者:飛氘


那一晚,阿木身上有一種很詭異的香味,熏得我頭暈?zāi)垦?。我鬼迷心竅地在日記里記了幾筆。六天之后,我們表現(xiàn)出一種和對方混得很熟的樣子。百無聊賴的阿木要看我日記,我就鬼迷心竅故意說自己寫了她的壞話。她于是偏要看,我于是再次鬼迷心竅地把日記本給了她 然后不外乎是她不理我了我道歉了她還不理我我再道歉了最后她又理我了之類的。

然而,從那以后,阿木身上再也沒有那種香味了,所以很可能是某種神秘力量搞的鬼,誘導我和阿木從一開始就走上了頻繁戰(zhàn)爭的路線。這很可能是個圈套,也可能是個考驗。于是 一場漫長而不見血的偉大戰(zhàn)爭就此打響了。那一年,我們高三,大家都在狂奔,一切都很找抽。

聽人說,在學校的地下室有一座強大的電磁發(fā)射機,全天候制造出一張厚厚的、無形的電磁網(wǎng),確保異族同學在月考來臨前夕、考場上死活想不出輔助線的做法、飽受分數(shù)打擊、過度思念某位異性等特異狀況時體內(nèi)的非穩(wěn)態(tài)基因不會因緊張情緒而突然表現(xiàn)出異常。當然,這不過是所有異族學校都會流傳的可笑傳說之一。實際上,那段日子實在是焦頭爛額,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做出非常離譜的行為,這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在那要死要活的日子里,我沒有清醒意識到,在高三,“同桌”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一年了,此后,它將失去真實的意義,變成以后人們憑吊某種東西時供人回味的一塊墓碑。我當時只注意到,在一段長達十幾年的路程上我終于快走到了盡頭,在我的前方是一座解脫的城市,隔在中間的是一潭死水,我被晃晃悠悠的吊橋吸引了注意,所以沒有太在意身邊1.60m 的阿木。

慚愧的是,在那三個春秋里,我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所以慚愧,是因為我沒有能做個好榜樣,沒能考個清華什么的給班級爭口氣。但當時,有很多人都認定我要考那個就連我家里在農(nóng)村種地的遠房親戚都久仰的學校的。我的親人、老師、朋友,都對此很有信心。這種世俗偏見搞得我心情復雜多變,喜怒無常,整天憂心忡忡。

阿木則在擔心考不上一個名正言順的“大學”。用別人的話講,我至少還有路可退,而阿木似乎就只有絕路一條了。這說明人人都有自己的煩惱,不管你把目標定到什么程度,最后都難逃失望的結(jié)局。當然,如果你要把吃掉一個蘋果當成你的目標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為了自我調(diào)節(jié),我一直不遺余力煽動體內(nèi)的7%來和剩下那規(guī)規(guī)矩矩的93%作斗爭,并試圖搞清坐在我旁邊這個可疑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一個矮精靈。根據(jù)我們家那本傳家寶一樣的民國線裝書《三界五生考》里的說法,精靈本是五生之中最古老最俊秀最靈巧因而也最喜歡自命清高的一族,可惜后來遷徙到人間,稟不著多少天地的靈氣,慢慢就和其他異族一塊與人類同流合污了。而矮精靈又是比較特殊的一類:她們生來都平凡得出奇,多半不會什么魔法,甚至比人類還平凡。但她們有一種驚世駭俗的潛力:如果有個什么“守護者”一直細心照看著,她們就可能在某一天突然脫胎換骨、破繭成蝶、羽化升仙什么的,然后開始在三界中叱咤風云、譜寫曠世傳奇 當然,就算是純正的矮精靈,這種邪門的事一萬年也不會發(fā)生幾次,一般她們只不過是變成一個大法師、大智者、大詩人或者大美女 當然,就算是純正的矮精靈,這種一般邪門的事一百年也不會發(fā)生幾次,通常她們只不過繼續(xù)過著自己的平凡生活,有滋有味地耐心栽培一種叫做“時光草”的植物,用自己每一天的歡樂哀愁來澆灌它,讓它長出如指紋一樣獨一無二的形狀,照見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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