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點都不知道，”我說，“昨晚我才第一次和肯·沃伊特見面，他只是簡要地向我介紹了一點伊莎貝拉的事。就像在電話里告訴你的那樣，我已經(jīng)看過了所有的文件，但你是我接觸的第一個知情人。對伊莎貝拉獲得的所有榮譽，巴尼對此有什么看法？”

“他可能會有點怨恨，但又能怎么樣呢？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前途了，彼得·韋德曼也一樣。”

西蒙妮把一壺冰茶和一盤三明治放在餐臺上。我們在桌子兩邊坐定，開始吃飯。西蒙妮把粗麥面包切成了薄片，在上面抹了一點點黃油。一片菜葉從三明治的夾層伸展出來，鮮嫩得像是剛從花園里采摘出來的一樣。

“那是水田芥?！彼⒁獾搅宋业谋砬椤?/p>

“我最喜歡吃這個了。”我輕聲回應(yīng)，三明治里的水田芥非常新鮮，微微有點辛辣?！澳阌兴恼掌瑔?？”

“當然有。你盡管吃，我去給你拿照片。”

“別著急，你的手藝好極了，”我滿嘴塞滿食物咕噥著，但她已經(jīng)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床頭柜那邊走去。不一會兒，她就拿著一張鑲有華麗銀邊的照片回來了。

她把照片遞給我，然后坐了下來。“我們是雙胞胎，不過不是同卵雙胞胎。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她二十九歲?！?/p>

我仔細地看著這張照片，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伊莎貝拉·巴尼。她看起來比西蒙妮漂亮一點，臉蛋渾圓柔和，絲般的深色長發(fā)優(yōu)雅地披在肩上，同時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略顯寬大的顴骨。她的眼神清澈透亮，鼻子短而堅挺，嘴巴寬大，好像畫了點淡妝。她身上穿了件和頭發(fā)顏色相似的深棕色圓領(lǐng)T恤衫。我不自覺地點了點頭。“看得出你們非常相像，你們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我把照片還給西蒙妮，她隨手把照片放在桌子的一頭。伊莎貝拉像是在一旁嚴肅地看著我們談話?！拔覀兊母改甘撬囆g(shù)家，他們都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媽媽家里很有錢，所以他們用不著做什么工作。有一年夏天，他們打算去歐洲玩六個星期，結(jié)果一下子在那兒待了十年?！?/p>

“他們留在那兒干什么？”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在嘴里細細咀嚼了幾下?！按蟾诺教庌D(zhuǎn)悠吧。事實上我也不怎么了解。他們走到哪兒就畫到哪兒，像吉卜賽人那樣四處流浪。我想他們非常喜歡這種游走在社會邊緣的感覺，像海明威那樣被正統(tǒng)社會放逐。二次大戰(zhàn)爆發(fā)后，他們回到國內(nèi)，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們決定在圣特雷薩定居。我想也許他們在哪本書上看到了這個地方，認為這里比較整潔。這時，他們的錢也越來越緊，父親決定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自己的投資上。事實證明，他在資本運作上也非常成功。當我們出生時，家里又非常有錢了?！?/p>

“你們倆誰大一些？”

她喝了口冰茶，然后用紙巾擦了擦嘴?！拔冶人蟀雮€小時。媽媽懷我們的時候已經(jīng)四十四歲了，沒人會想到她會生出一對雙胞胎來。她以前從來沒有懷孕過。因此當她停經(jīng)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的更年期到了呢。她是基督教科學(xué)論①的擁護者，不到最后關(guān)頭，絕不會去看病的。陣痛十五小時后，她才同意讓爸爸帶她到最近的醫(yī)院去。剛把她弄進醫(yī)院，我就出世了。收拾妥當后，她就準備離開手術(shù)臺回家，醫(yī)生也以為分娩過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時伊莎貝拉突然落了地，醫(yī)生一開始還以為是胎盤呢?！?/p>

①一種宗教療法，提倡靠精神力量來治療疾病。

“他們還健在嗎？”

她搖了搖頭?！八麄冊谝粋€月內(nèi)相繼離世了，那時我們十九歲。那一年伊莎貝拉第一次結(jié)婚。”

“你結(jié)婚了嗎？”

“從沒結(jié)過婚。看著她一次次結(jié)婚，我覺得自己像是也結(jié)過婚了?！?/p>

“沃伊特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嗎？”

“是啊，她的第一個丈夫喪生于一次船難之中?！?/p>

“作為雙胞胎有什么感覺？你們倆像不像？”

“呃，一點兒也不像，我們倆之間的差別真是太大了。她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天賦，甚至遺傳了他們的所有惡習(xí)。她在藝術(shù)上的才華太出眾了，但是也許正因為來得太容易，因此她并沒有好好珍惜自己的這種能力。一旦掌握了某種能力，她便很快對其失去興趣。水彩畫、油畫她都曾經(jīng)涉獵過。她還做過珠寶，嘗試過雕刻、紡織和其他許多不可思議的事，她永遠不會知足，總是想做出些與眾不同的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小房子使她安定了下來，如果她活得夠長，也許總有一天也會對建筑感到厭倦的?！?/p>

“根據(jù)沃伊特的說法，她并不是很自重?！?/p>

“確實，她沾染過許多惡習(xí)。抽煙、酗酒，只要有機會，她也不會忘記嗑藥，有時，她一天甚至?xí)蟽扇Т舐??！?/p>

“那她怎么做得好工作？要是換了我，可能早就瘋了?！?/p>

“她倒沒有受什么影響。她有足夠的錢買酒和大麻，畢竟我們從父母那里繼承了一大筆錢。幸運的是，她從來沒碰過可卡因，不然她早就破產(chǎn)了?！?/p>

“她失控的時候，你會不會覺得很痛苦？”

“對我們倆而言都是如此。我有時必須充當父母的角色，因此更覺得辛苦。特別是我們的父母死得那么早，雖然那一年伊莎貝拉已經(jīng)結(jié)婚，但我還時常覺得必須當好她的母親。我非常欽佩她的才華，但她有時確實很難相處。她和誰都無法長期保持一種穩(wěn)定的關(guān)系。她是個極度自我的人，只知道‘我，我，我’，而不懂得該為別人做些什么?！?/p>

“自戀狂?！蔽已a充道。

“是啊，但我并不想留給你一個錯誤的印象。她身上也有一些好的品質(zhì)。她待人真誠熱情，而且聰明過人。有時她說話非常風(fēng)趣，和她在一起你會感到很快樂。她還很會玩，告訴過我許多愉悅身心的良方?！?/p>

“跟我說些戴維·巴尼的事吧?！?/p>

“戴維。那個無賴？”說到這里，她開始思索起來，“我盡量公平一點吧。我必須說他很英俊，極有魅力，做事非常細心。當初，他和妻子從洛杉磯搬到這里來加盟彼得的公司。”

“他結(jié)過婚？”

“那段婚姻沒有維持多長時間?！?/p>

“他的前妻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你是說勞拉嗎？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這兒吧。戴維把她甩了以后，她必須像這個鎮(zhèn)上的其他前妻一樣出去干活兒。天哪，現(xiàn)在女人離了婚怎么什么好處都沒有了呢？男人們總是認為自己在離婚訴訟中受盡了對方的壓榨，但我能給你舉出六到十個女性吃虧的案例。不管怎么說，她也是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