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聽見有人喚我,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見了阮云賀,那一瞬間真實得就像月光。我不知道那是天上的月亮還是水里的倒影,所以有點膽怯地看向他。
哥……我半信半疑地發(fā)出聲音,是你嗎?
怎么睡在這里,做夢了?他端著熱騰騰的奶茶走過來,白蒙蒙的霧氣里我看清了,他不是阮云賀,是宮嶼。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奶茶,掌心里迅速擴(kuò)散的溫度讓我重新回到了現(xiàn)實,對啊,我說,做了個美夢。
餓了吧?他笑笑,是夢見我要帶你出去吃消夜嗎?
我摸了摸饑腸轆轆的肚子,還真是餓了,隨即關(guān)了電腦對他說,夢是相反的,該我請你吃消夜。我沖他眨眨眼睛,放心吧,這次絕對不是麻辣燙。
夜晚的溫度很好,溫涼寂靜,絲綢般的風(fēng)輕柔地裹著我疲憊不堪的身體。這個城市的夜市早早收場,大家注重清晨多過夜晚。我們只好鉆進(jìn)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館,點了幾道菜,兩瓶酒。
我說,如果三子知道我灌你喝酒,一定會結(jié)實地修理我一頓。
他笑了笑,喝了一大口酒,滿足地放下空空的玻璃杯,還真是很久沒有喝過酒了,介意我抽煙嗎?
我也笑,不介意,難為你在三子面前乖巧得像個帶著紅領(lǐng)巾的小學(xué)生。
他不介意我的諷刺,低頭點燃一支煙。
我可以抽一支嗎?我問他。
宮嶼愣了一下,你也抽煙?
煙酒不相離,我既喝酒,又怎么會沒有煙癮?我點上他怔怔遞過來的煙,吸了一口。
宮嶼搖頭嘆息,你們文藝女青年不都走小清新路線嗎,怎么就你這么頹廢?
正說著,熱騰騰的菜端上來了,宮嶼掐滅了煙,把我手里的煙也拿過去摁滅。
吸煙有害健康,以后少抽點。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聲音溫和得像是在規(guī)勸一個小孩子。
自己還不是一樣。我撇撇嘴。
你說得對。他露出苦惱的、下定決定的神情,很認(rèn)真地對我說,我以身作則,以后都不許抽煙。
酒館里沒有空調(diào),凳子硬邦邦的,我們兩個像是很餓的難民,不顧菜色單調(diào)、味道古怪,大吃起來。桌上的啤酒瓶漸漸越聚越多,酒精讓我產(chǎn)生一種放松的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讓我發(fā)覺自己突然間很想傾訴點什么。
我說從前我有一位朋友,他抽起煙來格外好看,因為太好看了,后來我就模仿著他的樣子抽起了煙。
宮嶼靜靜地看著我說,我知道,那個人叫顧輕決。頓了頓,又說,你有點殘忍了啊,明知道我喜歡你,還這么明目張膽地在我面前緬懷舊情人。
我有點慌了,像一個小偷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打開他藏起來的寶藏,他以為誰也不知道這個寶藏的出處,于是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充滿敬畏地打開了他的包袱??墒?,這時突然有人跳出來說,哈哈,我知道你的寶藏是從哪里偷來的。
宮嶼見我慌了神,笑著安慰我,不過沒關(guān)系,我既然喜歡你,自然是連帶著你的從前一起喜歡。不過下次再說起那個人,可就要接受懲罰了。
我知道宮嶼說話向來就是這個樣子,一句真一句假,笑起來像個小孩,認(rèn)真起來又嚴(yán)肅得駭人。我搞不懂他哪句是真,哪句是玩笑,索性也懶得分辨。
后來過了很久,不知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后,總之,久到我早就忘了他說過的話。也不知道因為什么,我喝醉了,大概是因為蘇重,或是因為顧輕決,總之,因為一些根本用不著傷筋動骨的理由,我喝醉了,又在宮嶼面前說起了顧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