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么多,之后的記憶隨酒精一起揮發(fā)出去了,沒有什么異常的,誰能夠料想到那一次竟成了我們倆的永別。如果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情的話我一定會生拉強拽地帶他出去,去哪里都好,跑壞這輛聲音嘶啞的車子都無所謂??涩F(xiàn)在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麥子愿或是不愿地去到了那個世界里,除了為他辦場不像樣的葬禮之外別無他法。
“那麥子最后一次與你聯(lián)系,是在什么時候?”
“你知道的,只要他進入到那個狀態(tài)當中,就會對外界的所有不聞不問?!?/p>
“葵……想哭就再哭一會兒吧,趁他的靈魂還沒有完全地離開,還能聽得到的時候?!蔽易叩届`堂外,還是仰起頭,還是看那靜靜矗立著的煙囪,我在等待其中的哪一塊磚松動了,變小了的麥子從里面鉆出來,看看腳下,驚出一身的汗,咬咬牙,奮力跳到對面的云朵之上去。
說不定還會對我招招手,說他很好。
小的時候他就總是說我是天上的飛鳥,而他自己則是躺在浪花中的海魚,而從今天起,卻變成了他在天上望向我,或許這樣他便能夠跟上我從不停歇的腳步了,這樣就能歡快地去迎接接下來的時代了。
從靈堂到休息室,似乎是走了很久,我跟著樹北的腳步聲,拉著葵的衣袖,不時地抬頭,看看天空,我總覺得他會忍不住地向下看一眼,有最愛的葵,你真的能夠放心下來嗎?和我說說吧,就從你的死開始。
院子里種植最多的是四季常青的松樹和柏樹,而那些低矮的拱形門,得低下腦袋才能走過去,似是專門設計的,意在讓生者永遠對故去的人們保有篤實的思念。還能看到散亂的三兩只麻雀,不知道它們的羽翼有沒有生長豐滿,否則會很難熬過這個冬季的。樹北說墻的另一邊是為還未下葬親人上墳的地方,每到節(jié)氣,這些鳥兒都會結(jié)結(jié)實實地飽餐一頓,久而久之,也就不想飛到別的地方了。
看著葵,不由得心疼起來,在我們幾個瘋鬧的那個年紀,無論誰都不曾料想會有今天。我在幾年內(nèi)連續(xù)去了許多地方,在遠離城市的凈土上看過不一樣的人和風景,而城市卻幾乎是按照一個模子造出來的,都是燈紅酒綠,錯落無致的水泥森林。手里的《旅行家》雜志也在車廂里堆起了厚厚的一疊,里面總有人寫些荒誕的旅行記錄,他們喜歡乘著飛機輾轉(zhuǎn)各地,因而也就錯過了最為真實的美。
“如果是選擇旅行,要么自己駕車前去,要么就乘火車?!蔽蚁肫鹆他溩拥脑?,旅行的意義并不在于終點,而是路上。每到一地,我都會拍許多的照片、寫幾段感受傳給他,所以即便是不出門,他也心懷了天下。有次他看著我拍下來的大漠說:“夏天你行了萬里路,而我讀了萬卷書?!比绻€活著,那么總會有一天我走累了,或是他的思維枯竭了,那樣我們的生活就會交換過來。
他會帶著葵去西藏的吧?我還是想不到有什么能成為他抹殺自己的可能,僅僅憑借著對葵的愛,也不至于走到這樣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