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是天寒地凍。
風刮人得猛烈,似是要拆散骨架般。
林子鈞一步一步地踩在雪地里。
他穿得并不多,只罩了一件棉大衣,圍了條薄圍巾,連帽子、手套都未戴,就這么在冰天雪地里兀自走著。然而他覺著周身都是燙,燙得直烙他的皮肉,仿若千萬根燒紅的針扎扎實實地在刺著他的背,他的肺腑,他的心。
他走得極慢,仿佛沒了氣力一般,連呼吸都是一種費力。
他沿著這條仄仄的弄堂往前走。
有人家的門虛掩著,依稀可見里門貼的舊符。生了銹的晾衣桿,零亂地掛著些衣鉤,卻仍存著一小撮薄雪。順著閣層開敞的木質(zhì)窗戶往里眺,甚至可以看到三四盆青郁的蔥。
這么些舊樓的壁粉早已掉落,僅露出大片大片紅色斑駁的磚墻。
一如此刻他的斑駁。
弄堂里還有三五個小孩子在玩雪,打雪仗,嘻嘻鬧鬧。然而這么多笑聲入了林子鈞的耳,卻全然成了道道聲嘶力竭的尖叫,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方才小榮的話,刺痛得他直淌冷汗。
“陸曼早是舊的了,現(xiàn)今換的是楚家二小姐楚幽芷?!?/p>
幽芷?
怎么會是幽芷呢?
幽芷怎么會認識沈三少,又如何會同他在一起?
他們一定是弄錯了,或者是傳言錯了,或是旁人聽錯了。
林子鈞一直沿著弄堂往女子十四中的方向走。這條他走過無數(shù)回的路,今日卻似怎么也盼不到頭。
終于,出現(xiàn)了學堂那尖頂?shù)难蠼ㄖ?/p>
他繼續(xù)往前走。
終于看到了。
只隔著一個岔口,學堂門口停著一輛雪佛蘭,車門半開著,一個戎裝男子挽著一名女子,俯在她耳邊低語。因為太遠,看不清那身著校制服裝的女子的表情,但見她進了男子的車,雪佛蘭揚長而去。
這一回,林子鈞真真感覺到了徹骨的寒。衣料因為黏黏的冷汗緊附在身上,怒風呼呼地掀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