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跪在那做什么?還不快將三夫人扶回房去!”藍德宗犀眸厲芒閃過,陰冷陣陣。
“是……”顫著身,兩名小丫頭連忙爬起,架起那美婦人就要離開。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我的碩兒!你們還我的碩兒來!”那美婦人急烈地掙扎著,猛地將兩名小丫頭推倒在地,再度往美仁的方向沖來。
藍德宗板著一張老臉,硬生生將她箍在懷里。
立在一旁一直冷眼相看的明經(jīng)堂,緊鎖著眉頭,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在不斷咳嗽的明景升。對上父親意味不明的目光,明景升咳得更厲害了,整個身體都顫了起來。明家的人訓練有素,明經(jīng)堂身后的隨從未待主子發(fā)話,便自行脫下外衣替明景升披上。
周圍的賓客們都在竊竊私語,一會兒望望落水的美仁,一會兒望望明家二公子,還有幾個人對著藍德宗與那瘋婦人指指點點。
眼前這一連番的鬧劇若再不制止,今后連帶整個紫玉山莊都會跟著名譽受損,明經(jīng)堂步向藍德宗與其三夫人,猛地在那女人的頸后一擊,隨即那美婦的身體軟軟地癱在了藍德宗的懷里。
“多謝明兄出手相助。唉……”藍德宗輕嘆一口氣,轉臉對那兩個丫環(huán)怒道,“還不將三夫人扶回去?!?/p>
兩個小丫頭連忙從地上爬起,絕不敢有絲毫耽擱,從藍德宗的手中接過三夫人,誠惶誠恐地扶著三夫人回房。
自接過美仁的身子,向昕就沒有注意周遭究竟出了什么事,整個心都懸在了美仁的身上。美仁的面部煞白,紅唇已然有些青紫,呼吸淺表,整個人已經(jīng)陷入渾渾噩噩之中。
“小向!”見著美仁這副虛弱的模樣,向昕只覺得心猛地揪了起來,一股酸酸的感覺不斷地涌上心頭,她果然還是出事了。
當機立斷,他松解了她的衣帶,敞開她的衣服,單腿跪地,將她反轉過來輕放至自己的膝上,讓她臉部垂下,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按壓著她的背部,意欲將她胃內(nèi)的積水倒出來。
“唔哇——”美仁猛地吐了幾口水出來。
接連著幾下輕按后,美仁將胃內(nèi)的積水全數(shù)吐出,痛苦地低喃:“痛……不要……按了……”
輕輕地將美仁的身子翻過來,向昕低喚:“小向,你醒了?可覺得舒服些?”
顫著如扇的睫毛,美仁緩緩地睜開眼,便瞧見抱著自己的是向昕。本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原來是他救了自己,一時間所有的委屈全數(shù)涌了上來,她直覺便抱住了向昕,虛弱著動了動唇,哽咽著:“昕大哥……”
這一聲“昕大哥”輕若游絲,除了向昕之外,沒有人聽見美仁在說什么。
昕大哥?向昕驟然渾身一震,這十日以來,對于美仁揚著笑靨叫自己一聲大叔已然習慣。他聽錯了嗎?美仁喚的是“昕大哥”而非“大叔”,方才這一聲“昕大哥”是在叫他嗎?
凝視著美仁精致的容顏,竟發(fā)現(xiàn)滿是淚痕。
一滴,兩滴……溫熱而晶瑩的淚珠不斷地涌落出來,順著那粉頰盈盈滑落……
娘說過,怡家的女兒,只許笑不許哭;悅姨說過,怡家的女兒,即便是哭,流出來的眼淚也要成為世上最強的武器……
但是,此刻流下的眼淚,她分不清是那種因瀕臨死亡而流下的恐懼眼淚,還是那種想要達到目的而流下的虛偽眼淚……
她將臉埋在向昕的胸膛前無聲地哽咽著,惹得向昕又是一陣心悸。
“都杵在這做什么?還不快送明公子與向少公子去客房換下濕衣?!?藍德宗對著下人們又是一聲咆哮。
語畢,那些下人都退下忙著收拾去。
向昕抱著美仁的雙手不知不覺中加重了力道,抱起他,起了身,雙眸便對上了立在跟前滿神復雜神情的藍希凌,臉部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冷淡地問道:“客房在哪兒?”
“向大哥,請隨我來?!彼{希凌輕咬了咬了唇,為向昕引路。
抱著美仁進了一間素雅的客房,向昕輕輕地將她放在了床榻之上。在他接過藍府丫環(huán)送來的干凈衣服之后,藍希凌咬著唇,方領著丫頭們離開了客房,帶上了門。
向昕將衣服放在床邊,瞧著雙目緊閉的美仁,猶豫了片刻,便開始動手去解她身上的濕衣。
倏地,一只冰冷的纖手覆在了他的大掌之上,美仁扯了一抹淡笑,啞著嗓子道:“昕大哥,我自己來吧?!?/p>
這一次,向昕確認他沒有聽錯,美仁確實是叫他“昕大哥”。疑惑地皺了皺眉,抽回了手,向昕輕聲問道:“小向,你今日很奇怪,怎么突然改口叫我大哥?”
淺淺一笑,美仁還是很虛弱,輕語道:“昕大哥,美仁要換衣服了,不然濕衣一直穿在身上會受寒的。”
向昕又是一臉愕然,愣愣地望著躺在床榻上的美仁,咀嚼著這句話。半晌,才恍然大悟,美仁雖是個男孩子,但是在同為男子的他面前赤裸著身子,也是極為不妥的一件事。
不知不覺中,向昕又紅了耳朵,輕咳了一聲,口吃著開了口:“那……那我……先出去了,換好你叫我?!庇捎谶^度緊張,向昕出門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在了門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方帶上門出了屋。
笑意渲染,美仁迅速地用干布擦凈了身子,換上了干凈的衣服。正欲打坐調息,目光卻落在了剛換好的上好面料衣衫上。何以藍家會有這么華貴的小孩衣服,而且與她的身形大小剛剛合適?初到信陽縣衙時,向昕找來的衣服也未曾有這么合身。
憶起之前那個美麗的瘋婦,聽她的口氣,這瘋女人好似是那藍德宗的妻妾。而她口中所喚的碩兒應是她與藍德宗的兒子,被她所說的“他們”給帶走了,何以藍德宗對自己的兒子被人帶走了也不聞不問?而那瘋婦口中的“他們”又是誰……
漸漸地,美仁略顯蒼白的面容之上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正犯愁要如何找借口留在藍家,呵,這真是天賜的良機啊。山窮水盡終有路,總是會有“貴人”相助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