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我看見房間里有一個壁櫥。壁櫥外沒有移門,上下兩層的收納空間張著大嘴正對著我。上層有幾個布包。我打開一看,里面有衲布頭巾、手背套、短衣、毛褲、襪子、草鞋等一大堆衣物。那被褥什么的應該放在下層。于是我抽出一床鋪好,躺在上面。
我感覺短短的一天內,就把我這輩子能遇到的怪事兒全都湊齊了。山中恐怖的嬰兒哭聲,嚇得我魂飛魄散;空中飄移不定的鬼哭狼嚎;死死盯著我,要把我看出個洞來的神秘視線;大擺迷魂陣的禁忌之山;不知是不是山女郎,真身難辨的山中老太婆;飛撲而來的怪火;嚇得我汗毛直豎的山魔呼喚;蓋在荒原上的孤影黑樓;神神秘秘的鍛炭立一及其家人……
碰到這么多鬼事,我居然安然無恙,真是要感謝蒼天感謝大地。但一回想起那些印象鮮明的恐怖畫面,我又嚇得躲進被窩里直哆嗦。
也不知在被窩里抖了多久……
走了一整天崎嶇的山路,平日里缺乏運動的我早已累得動不了。如今有張床可以歇息,沒過多久,就迷迷糊糊地被睡魔拉進了夢鄉(xiāng)。
猛地睜開眼,竟搞不清是只睡了幾分鐘還是睡了幾小時。
窗外烏云遮月,黑暗就像一塊幕布懸掛在天際遮擋住所有的光線。
四周靜謐無聲,偶爾有夜風輕撫枝葉的響動……
不對,除此似乎還有某物發(fā)出了聲響。而且,就在這房子里……我是被這聲音吵醒的,但這聲音又從何而來?
唧喳……
在走廊上!而且是走廊的轉角,就是樓梯上來的地方!
有人踩在走廊那陳舊變形、吱吱作響的木板上,朝這里走來。
那是立一,還是平人?他們是要到二樓來睡覺嗎?按理說阿辰應該和百合睡在一起,立一則和她年輕的老婆阿芹睡一間。那么剩下的只有平人,或許是他走上二樓打算進房間睡覺,所以四個房間里,其中有一間應該是空的。
唧喳……唧喳……
足音到了第一個房間,第二個房間……第三個房間,令人心驚膽寒的足音并未停止,而是繼續(xù)朝我所在的房間走進,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
唧喳……唧喳……
咯噔!那刺耳的足音突然停止。我從被褥上坐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正前方那道門,足音就停在門外面……
大概是立一有話忘了告訴我吧。
這想法轉瞬即逝。那個人一直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如果有話要說,應該會敲門吧?就算對方怕打擾我,想看看我睡了沒有,那也應該輕輕敲幾下才是。但我感覺門外的那人只是站在那里,偷偷地往屋內窺視。
我實在受不了了,便小心翼翼地從被窩里爬出來,爬到門邊,想通過木門上的縫隙看看屋外究竟有什么。這種造在山里的房子雖然外觀看起來挺大氣派,但用料不會太講究,想在木板拼起來的木門上找一兩條縫隙并不太難。
想到這里我突然發(fā)覺一件怪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既然門上有縫隙,但怎么沒有光從縫隙里透進來呢……
不管站在門外的是誰,他手里總應該拿盞燈吧。
就是說,如今站在黑漆漆的走廊上的,其實是那個……
黑暗中,與我只有一板之隔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光是想想,就讓我全身汗毛直豎,身體不住發(fā)抖。
我輕輕后退,右腳下的地板突然吱的一聲。我嚇得全身一僵,誰知這次換成左腳下的地板發(fā)出呻吟?;蛟S對方已經發(fā)覺我沒睡著,就在門前打算朝里窺視吧。
我趴在地上就像只進退兩難的烏龜。在這時我的正前方,也就是木板門對面的方向,突然傳來……
快,快離開這里……
我聽到一陣沙啞的呢喃聲。那聲音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無比恐懼,聽者為之心驚膽寒。
趕快,給我離開這里……
聲音的語氣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脅。雖然面前還有一塊木板,但聽起來就像和一張無顏之臉面對面一樣。那種恐慌感揮之不去,突然爬上了我的脊背,化為一股寒意往脖子上躥。
莫非是那個山女郎出現(xiàn)了……不會是一直跟著我到這里來的吧?莫非這里真的是山女郎的老巢?乎山山魔的真身或許就是那個山女郎……
不斷增長的胡思亂想在心中膨脹,我被自己逼到了絕境。
突然,從門板外,也就是走廊上,傳來了別的聲響。
神戶,奧戶,六地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