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槍炮侯》(54)

槍炮侯 作者:海波


這日,正良和可言到了海邊,欲入鹽田的一座草棚,被老婦喝止:“別進!我家孫女沒穿著衣裳!”

可言吃驚:“如何不穿衣裳?”

老婦:“你們這些紈绔小子哪里知道,鹽丁、棚戶,哪家不是只有兩、三件衣裳,誰出門誰穿。”

草棚內(nèi)傳來少女凄慘的哭聲,正良一怔,忙脫下所有外衣丟入:“侯正良前來請罪,侯正良前來請罪?!笨裳砸裁摿送庖聛G進門。

片刻,穿正良衣服的少女父母奔出,揪住正良便打:“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生!害得我女兒好慘!”

可言忙拉:“別打,別打,這不大可能,不大可能。”

“什么不可能!”少女父親將正良推進門,“進去跪著!”

棚內(nèi)四處漏光,少女蜷在地鋪上,用草簾掩著自己,痛哭不已。

正良撲跪到少女面前:“姑娘,是侯正良大罪,但正良的的確確是好意……”

少女父親一腳踹去:“你還好意!”

正良極力解釋:“阿叔,正良真的以為是位弟弟,見他餓暈了,想給塊餅吃。但他不能咀嚼,正良便想起了烏鴉……”

“烏鴉?”少女父親不解。

“烏鴉?”可言也愣怔片刻:“你……你是不是想起烏鴉反哺那個典故,于是,就口對口地……喂餅?”

正良垂著頭:“是,正是。正良真的不知是位姑娘,才壞了姑娘身子?!鄙倥谝慌源罂?。

“就這些?就這些?”可言大笑,“哈哈哈……人家姑娘沒讀過書,你這秀才……呆子!真正的一對呆子!哈哈哈哈……”

少女父母驚異地看著女兒與正良。

之后,兩人離開草棚,正良慌慌張張回府,奔向侯久滿房間。遇見阿爾薩蘭與玉姑,邊跑邊招呼。阿爾薩蘭拿了疊紙片踱著,背著單詞。玉姑嘴里背單詞,手里舉槍,瞄著一張很像赫頓頭像的靶標,空槍擊發(fā)。二人不約而同:“那人還未回!”

“哦,那我,那我找阿媽……”正良轉(zhuǎn)向侯夫人房間奔跑。

阿爾薩蘭“喂”了一聲:“我問你,你為何不參加上課?”

玉姑接話:“管得著嗎?人家13歲就跟著傳教士學通了洋文!大哥,什么事跟著了火似的?”

“我,我,我還是先跟阿媽……”正良急急地說?!鞍屵€沒玉姑有主意呢,快告訴我。”

“……好吧?!闭颊咀。瑢⒂窆美蛞贿?,哭喪著臉:“玉姑,你可能得有位嫂嫂了?!?/p>

“???”玉姑大驚,“什么?大哥要娶親?才放你等出去了幾天?你就,你就‘君子好逑’了?”正良嘆息了一聲。

阿爾薩蘭看著冷笑一下,繼續(xù)背單詞。

正良奔進父親屋內(nèi)如此這般一說, 侯久滿瞪著眼珠:“你是說鹽丁嗎?!”

正良垂頭站著說是。侯夫人震驚:“良兒,你,你自由,如何一下自由到鹽丁、棚戶去了?”玉姑在一旁笑著。

正良怯聲道:“孩兒一言難盡,懇望阿爸、阿媽,準允良兒娶那女孩……”

“胡鬧!”侯久滿猛地一拍桌子。

可言沖入房間:“阿爸、阿媽,大哥他簡直迂腐,可言勸得口焦舌燥,他就是不聽。哈哈哈……”

“良兒,聽言兒如此講,你乃行善,人家女家又未訛賴,你為何仍舊要娶那女子?” 侯夫人不解地問。正良揪著長衫,垂頭不語。

“說!”侯久滿喝道。

正良畏懼地看看侯久滿:“良兒……良兒也沒什么道理,只是覺得那家人實在可憐。特別是,特別是那女孩因良兒壞了名聲,終日哭泣,羞于出門,良兒,良兒于心不忍?!庇窆么笮?。

侯久滿怒不可遏:“我侯府世代赳赳武夫,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綿軟東西!你可還記得,你是侯府長子?!”

“是啊良兒,你是老大,侯府的頭樁親事不能光耀門楣,可也不能惹人恥笑啊?!?nbsp;侯夫人勸道。

正良怯怯地:“阿爸命我等離家時曾講,我等如何過活,蓋不干涉……”

“賊娘!”侯久滿罵道,“老子是那樣講過,可你還跑回來問個什么?!”

“良兒……良兒橫豎不能見死不救……”

“你也學會了頂嘴!”侯久滿舉手欲打。

玉姑迅速擋在正良身前:“大哥又沒做錯什么?!?nbsp;

正良逃躲,玉姑緊護,侯久滿滿屋追打,侯夫人加入拉勸,可言“哈哈”笑看旁觀,屋內(nèi)亂作一團。阿爾薩蘭躺在炕上聽聽窗外的吵鬧,接著看《無政府主義》。忽而,她將書狠狠摔在地上:“什么無法無天的破書!”

最后,侯久滿還是來到,鹽田草棚。臉上青了一塊的正良,沖少女父母一揖到地:“阿叔,阿嬸,我阿爸來了,想與您們談?wù)劇!?/p>

少女父母一驚:“你還來做什么?還將你家大人……”

侯久滿大步跨進門。少女父母跪下:“侯大人……”

侯久滿吃驚地看看一貧如洗的草棚,看看那正在哭泣的少女。楚楚可憐的少女抬頭看了她一眼,慌忙垂下。

少女父親道:“大人請回吧,草棚腌臜,不敢臟了大人鞋子?!?/p>

侯久滿看看未言,出門站住,久久看著大片的鹽田,大片的荒灘,感慨自語:“想不到我大清子民,竟然貧苦到如此地步?!?/p>

正良跟了出來:“阿爸,良兒不能像您一樣,立志拯救大清一國,您就讓良兒救這一女、一家吧?!?/p>

少女父親站在門內(nèi):“侯少爺,你已救了小女一命,我們也已謝過,不須你再菩薩心腸?!?/p>

侯久滿看看少女父親,接著望那鹽田:“這里為何有的灘涂開作鹽田,有的卻大片荒著?”

正良:“回阿爸,那些荒草是用來燒火熬鹽的。”

“……可惜了?!焙罹脻M望著荒灘若有所思,“你問問這家大人,是否愿進阿爸的槍炮局做工?”

少女父親冷淡地應(yīng)答:“看來侯大人有所不知,按大清律,鹽丁為世代在籍的苦囚,子子孫孫不可變更。我家已經(jīng)相襲了二百余年,今年才因繳足鹽斤,由下等戶升為中等。”

侯久滿驚訝:“二百余年?!二百余年?!比、比戴梓一族還慘!……老弟,丁籍的事不必過慮,你一家人今日就可隨老侯……”

少女父親:“謝大人好意。但草民的命不值錢,臉卻是千金不賣的,我家若因為小女被少爺親吻過,就發(fā)達了,鄉(xiāng)人嘲笑不說,就連祖宗,怕是也會夜里來罵門的?!?/p>

“……你是個很有骨氣的人,標下記住你了。”侯久滿沖正良道:“人家不領(lǐng)你的情,也不領(lǐng)我的情,你看著辦吧。”說罷,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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