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槍炮侯》(44)

槍炮侯 作者:海波


吳丁貴鐵青著臉:“32……33……”

侯久滿點(diǎn)完最后一棍,癱倒于血泊。

吳丁貴:“啟稟大福晉,180棍,數(shù)夠。”

正良等撲上,扶住侯久滿:“阿爸……快!阿六,快請(qǐng)大夫!”

侯久滿瞪著阿爾薩蘭:“侯久滿是否……盡了最大氣力奉旨行刑?”

阿爾薩蘭強(qiáng)撐著:“遵懿旨,戴刀如若棍下不死,從即日起,須居侯府,與侯久滿一道日日請(qǐng)皇安,不容絲毫懈??!”

戴刀被松綁,撲跪到侯久滿面前:“侯大人……”

阿爾薩蘭:“戴刀,還不叩謝太后圣恩!”

戴刀沖北磕頭:“犯臣戴梓后人戴刀,謝太后饒命?!卑査_蘭轉(zhuǎn)身進(jìn)房。

“大人!”戴刀撲到侯久滿身邊,與正良等疾速將侯久滿抬入房門。

吳丁貴看著,對(duì)善緹道:“總辦大人也真是,為這么個(gè)毛頭小子,竟如此舍命!”善緹看看吳丁貴,無言離去。

是夜,阿爾薩蘭躺在炕上,呆然不動(dòng)的雙目漸漸濕潤,滾落兩行淚水……

這邊,侯夫人在床前侍候趴著的侯久滿喝藥,戴刀為侯久滿擦著額頭汗水,正良等看著。

侯久滿:“夫人留下,孩兒們都歇了吧?!?/p>

戴刀:“大人,讓戴刀守夜,侍候著您?!?nbsp;

侯久滿:“你更要早些歇息,明日快些回局里,皇上立的那個(gè)齊活的日子,本就萬難完成。”

“……戴刀……戴刀知道了?!贝鞯杜肯驴牧藗€(gè)頭,含淚退出。

妹仔傷心地:“阿爸,妹仔想與阿媽一起陪著您?!?/p>

侯久滿笑笑:“好妹仔,阿爸死不了,阿爸又沒讓那吳丁貴真的朝死打?!?/p>

戴刀擦淚走回房間,進(jìn)了門不由一驚:阿爾薩蘭坐在桌邊。戴刀未語。阿爾薩蘭哀傷地看著戴刀:“是我向朝廷舉發(fā)的你?!?/p>

“我知道?!?/p>

“阿爾薩蘭必須舉發(fā)?!?/p>

“我知道,你不能不顧及你的額娘、阿瑪?!?/p>

阿爾薩蘭:“也不全是為了額娘和阿瑪?!?/p>

戴刀點(diǎn)點(diǎn)頭:“也為太后,也為你家大清?!?/p>

阿爾薩蘭沉默片刻:“對(duì)不起,螞蚱?!?/p>

“你對(duì)不起侯大人?!?/p>

阿爾薩蘭起身走向門口。

戴刀:“阿爾薩蘭,螞蚱沒有吃棍,即便吃了,即便被打死,螞蚱也不會(huì)怪你。看著你與那個(gè)精靈般的小阿爾薩蘭判若兩人,螞蚱的心里,比刀割還疼!”

阿爾薩蘭欲哭,咬緊嘴唇忍了片刻,說:“記著,明日一早,背著那個(gè)人,請(qǐng)皇安。”戴刀痛苦地看著阿爾薩蘭走出房門。

阿爾薩蘭含淚走出,一怔,可言正笑瞇瞇地看著她:“額娘,螞蚱是誰?”

阿爾薩蘭怒道:“卑鄙!你竟敢窺探額娘!”

“孩兒沒打算窺探,只是額娘不夠檢點(diǎn),自打戴刀入府,額娘就有些神不守舍?!?/p>

“胡說!”阿爾薩蘭舉手欲打,可言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笑著:“額娘,其實(shí)孩兒……”話未說完,可言的脖子被劈了一掌,晃了晃,暈倒在地。原來是善緹。

阿爾薩蘭:“扛到我房里?!鄙凭熆钙鹂裳运匐x。

可言躺在炕上,呻吟了一聲,醒來。他揉著脖子看看,見阿爾薩蘭坐在桌前,正瞪著他??裳孕χ銎鹕恚骸绑氩断s,黃雀在后。是善緹干的吧?”

阿爾薩蘭:“你打算干什么?”

“額娘,您別怕,其實(shí)孩兒什么都不想干,孩兒只是現(xiàn)身說法,講一條道理:在這個(gè)實(shí)行專制的國度,人人都是聽命圣上的狗,個(gè)個(gè)都是彼此齜牙的狼,誰也不可能有一己的私密,誰也不可能有片刻的偷歡。你想置任何一人于死地,極易;你想躲任何一人的陷害,極難!額娘,中國說大不大,侯府說小不小,人與人相處也罷,狗與狗相安也罷,還是睜只眼閉只眼,嗅著什么也不吠不叫的好?!?/p>

“……該殺的,我怎么過繼了你這么個(gè)東西!” 阿爾薩蘭聽得直愣。

“現(xiàn)在想退還老侯,可能不是時(shí)候?!笨裳云鹕眭獾健皣帧弊指?,“這囍字,活像一幅鬼符。‘鵝鵝鵝,曲項(xiàng)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阿爾薩蘭瞪著可言出門,奔到炕前,扯下單子、枕頭,丟在地上,撲倒痛哭……

次晨,戴刀將侯久滿背出房門,背進(jìn)香堂。侯久滿看看立在一側(cè)的阿爾薩蘭,沖萬歲牌跪下:“吾大清國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圣母皇太后……”侯久滿猛地一口鮮血噴出,萬歲牌上濺滿了血星。

烈日之下,地上的血已成溪,侯久滿的腳撲撲跌跌……

儲(chǔ)秀宮,慈禧守著堆折子,看完一本,用指甲在折面上或劃叉,或劃道:“擇個(gè)日子,叫你等的姑爸爸回娘家看看??蓱z見兒的,一個(gè)人在南邊待著,指不定被那妖猴欺負(fù)成什么樣了?!?/p>

宮女應(yīng)道:“嗻。奴婢這就去傳告李總管。”

入夜,儲(chǔ)秀宮的上空,一束束煙花怒放,美輪美奐……

慈禧看得喜笑開顏:“美!美!真真兒的美極了!阿爾薩蘭,你讓宮里提前過年啦!”

“只要老佛爺喜歡就好?!?nbsp;剛回宮的阿爾薩蘭伴在慈禧側(cè)后。

“當(dāng)然喜歡!哪有女人不喜歡花的,何況是開在天上的花!爾等開了眼,還不謝過大姑。”

宮女、太監(jiān)齊跪:“謝大姑爸爸讓奴才(婢)們開眼!”

阿爾薩蘭:“快起來,快起來!”

慈禧又對(duì)隆裕道:“皇后娘娘也謝謝?!?/p>

隆裕笑笑:“謝阿爾薩蘭?!?/p>

阿爾薩蘭慌忙跪下:“娘娘折殺奴婢了?!?/p>

隆裕扶起她:“阿爾薩蘭,老佛爺見天兒念叨著你,近日又被國事攪得茶飯不思,已經(jīng)好些日子不曾這樣高興了?!?/p>

阿爾薩蘭感情復(fù)雜地?fù)涔蛟诖褥惹?,哭道:“老佛爺!阿爾薩蘭也日日夜夜地想您??!”

慈禧嘆息一聲:“唉—,我清楚,把你嫁給那么個(gè)又老又怪的猴精,委屈你了?!?/p>

“老佛爺,阿爾薩蘭雖說身處又悶又熱的廣東,但這心尖兒上日日陰寒得打顫,求求老佛爺,恩準(zhǔn)阿爾薩蘭留下侍候您和皇后。老佛爺……” 阿爾薩蘭哭著。

慈禧:“傻話,咱滿家的女人最講老禮兒,哪有嫁了人,回娘家不歸的? ”

隆裕:“阿爾薩蘭快起來,再哭天抹淚就失敬了?!?/p>

阿爾薩蘭擦擦眼淚爬起:“奴婢大不敬……”

“猴崽子們,再放倆!”隨著慈禧的吩咐,幾個(gè)小太監(jiān)忙點(diǎn)煙花,“砰、砰”,兩束金光騰空……

賞了煙花,慈禧等回內(nèi)宮。她仰于躺椅上,阿爾薩蘭將某種紅色漿膏輕輕涂其面部。

慈禧:“阿爾薩蘭,在廣州那個(gè)化外之地待了那么久,見過不少的洋人吧?”

“回老佛爺,奴婢是見過一些?!?/p>

慈禧:“可曾聽見那些洋人,議論我的新政嗎?”

阿爾薩蘭有些猶豫。

慈禧:“叫你回來,就是想聽點(diǎn)兒真話,直言無妨。”

阿爾薩蘭說道:“回老佛爺,新政確實(shí)是好,不論洋人,還是本國商人,都說這二年辦了這廠、那廠,掙了不少的銀子,……只是……只是有人講,窮苦的人,似乎更窮了。”

“怎么會(huì)更窮了?”

“各項(xiàng)新政都須加捐、加稅,小民們似乎有些承受不起。像辦新式學(xué)堂那樣的好事,也因爭地、占廟,甚至發(fā)生農(nóng)人、和尚打殺教師的慘劇。有些洋人稱:此等亂相,皆因我大清新政……只變皮毛,未觸……未觸根本?!?/p>

慈禧:“何為根本?”

阿爾薩蘭:“有人說,根本即國體……國體要么立憲要么共和……”

慈禧沉默一陣:“聽了這些,你做何想?”

“阿爾薩蘭聽不懂,也不愛聽,奴婢只知國家大事,全憑太后老佛爺做主?!?/p>

“那只猴子呢?”

“他好像也聽不懂,不愛聽。”

慈禧又沉默一陣:“洋人、男人都是些狡猾的東西。對(duì)付洋人,你只有比洋人還洋人,銀子比他多,槍炮比他強(qiáng),他才怕你,才不會(huì)對(duì)你的根本指手畫腳。對(duì)付男人,你也只有比男人更男人,腦子比他精,手腕比他狠,他才服你,才不會(huì)對(duì)你的活法吆三喝四。知道我為什么喜歡讓人叫皇阿瑪、親爸爸、老佛爺了吧?”

阿爾薩蘭:“知道了,老佛爺教誨的極是。”

“明兒個(gè)早起點(diǎn)兒,跟著皇后,隨我一同上朝?!?/p>

阿爾薩蘭又驚又喜:“老佛爺,您是……您是叫阿爾薩蘭,隨您一同上朝嗎?”

“明日有要事,叫大起兒。你看看本朝那些一品、二品的男人,與你家猴子有何不同?!?/p>

阿爾薩蘭笑起來:“謝老佛爺天大的恩典!”

慈禧:“把脖子也抹上,別狗屎下霜似的,讓我的臉殼成了蠟竿挑的面幌子。”

次晨,乾清宮,慈禧面容威嚴(y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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