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槍炮侯》(33)

槍炮侯 作者:海波


“那,老爺已有改造之法?”門老先生問。

“這次滬局、寧局、鄂局走了一遭,見識各家短長,有了些許想法,但并不透徹。這折片上去,在工部、戶部、兵部、軍機、老佛爺那兒打轉(zhuǎn),再從各營收槍、押解,少說半年。那時,標下的干兒小紅毛早已歸返,新式機器一到,一切好說?!?nbsp;

“你那是一廂情愿!干兒,干兒,人家從未叫過你阿爸!”門老先生氣極,“紅毛若是不回,老爺如何應付?!”

侯久滿:“標下識人,從不曾錯,小紅毛不可能不回?!?/p>

門老先生將奏折塞回:“這叫上書請死!你已死過一回,若追著趕著想死第二回,小老兒不攔!”

門開之際,吳丁貴慌忙離去,門老先生奇怪地看看,朝另一邊走去。侯久滿走出,看著氣哼哼的門老先生,詭異地笑笑。

夜,侯久滿房內(nèi),橫七豎八堆著十幾條槍與拆卸的零件。侯久滿專心致志地擺弄、琢磨。阿爾薩蘭敲了兩下門,走進。侯久滿看了一眼,繼續(xù)擺弄。阿爾薩蘭徑直走到桌邊坐下。

侯久滿頭都未抬:“何事?”

阿爾薩蘭說道:“我滿家先祖,是憑弓馬鐵騎奪的天下,一刀一槍全在明處,阿爾薩蘭絕不屑于告密、舉發(fā),尤其是送人性命的事?!?/p>

侯久滿看看:“老侯入牢,已過去多日,怎么今日才良心不安?”

阿爾薩蘭:“我來,不是為你坐牢辯白,是為你的兒女!”

侯久滿抬頭:“……玉姑又惹事了?”

“我沒看見,也不想看見,但他們做了何事,阿爾薩蘭自然清楚?!?/p>

侯久滿:“廣州這地界通商早,風氣開化,加之粵人秉性生猛,說話口無遮攔,不足大驚小怪?!?/p>

“若只是飯桌上那些大不敬的胡吣,阿爾薩蘭懶得進你的門。”阿爾薩蘭站起,“該講不該講的,阿爾薩蘭已經(jīng)講了,橫直他們做了砍頭的事,你的萬歲牌也不保他們的命?!?/p>

侯久滿怔怔地看著阿爾薩蘭出門,接著弄槍……沒有幾秒,他摔下槍走出。 

玉姑在屋內(nèi)看著鄒容的《革命軍》,桌上是孫中山的《倫敦蒙難記》及陳天華的《警世鐘》、《猛回頭》。

侯久滿怒沖沖走到玉姑房間門口,正欲推門,又猶豫起來,立了一陣離去,轉(zhuǎn)身沖向正良房間。

正良跪在床前,手握十字架,閉目禱告:“那信奉虛無之神的人,離棄憐愛他們的主;但我必用感謝的聲音獻祭與你……”重重的推門聲打斷祈禱,正良慌忙將十字架藏入褥底,奔去開門。

侯久滿跨入,懷疑地看看正良:“你在干嗎?”

“孩兒在,在讀書?!?/p>

侯久滿拿起桌上的古書看看,走到床邊掀起枕頭,又掀起褥子,忽然怔住了……

正良嚇得身體直晃,趕忙扶住桌子。

褥子底下是一把手槍,那個十字架僅露著一點兒。侯久滿抓起槍,驚詫地問:“你也有這東西?”

正良:“不不不,這槍不是孩兒的?!?/p>

“不是你的,如何在你床上?!”

門老先生躡手躡腳地走進侯久滿房間,看看那些槍,望望門外,從門邊的三支槍中提起一支,走出房門。

“從實講!”正良房內(nèi),侯久滿還在逼問。

正良撲通跪下:“阿爸,孩兒不知槍主是什么人。前些日子,有一帶槍者倒斃在大門,孩兒怕給侯府引來禍事,便藏了此槍,由巡警抬走了尸身?!?/p>

侯久滿看看:“……就這么一件事?不是玉姑那小魔頭,又無法無天?”

“……不是,不是?!?/p>

“起來吧。明日,為父要親眼看著你等讀書!” 侯久滿說罷,走出房間。

正良看著父親的背影,長吁了一口氣,閉目喃喃:“主啊,侯正良不該說謊?!?/p>

侯久滿返回自己房間,看看桌上那些槍,特別看了看門邊剩下的兩支,笑著望向窗外……

晨,書房,侯久滿提著步槍在教習位置坐下:“如今世道迷亂,阿爸即使不再指望我兒博取功名,但還是期盼你等知書識禮,安分守己。開始自修!”侯久滿峻厲地看看正良等,開始拆卸步槍。

可言坐下,掏出把錐子,朝書上用力一戳。

侯久滿驚奇:“言兒,你這是何意?”

“孩兒效法當年大先生,每日只讀這三錐之書?!?/p>

侯久滿怔怔:“你少讀一錐兩錐,也莫學你那大先生康有為!”

可言笑笑,大聲朗讀:“名正則治,名喪則亂。使名喪者……”

“默讀!默讀!”侯久滿喝止。

玉姑笑笑,打開一本古書,里面夾著本《警世鐘》。

門房內(nèi),門老先生一邊嫻熟地裝卸那支偷來的槍,一邊琢磨著。

庭院里,阿爾薩蘭無聊地喂著金魚。她看看書房,走向妹仔房間。進了屋,阿爾薩蘭坐到鋼琴邊,用一指按了一下,“咚”地一聲,嚇了一跳,阿爾薩蘭笑笑,隨后兩手各用一指,叮叮咚咚地按起來。

書房內(nèi),妹仔在紙上素描著一個裸體洋女,畫得很是逼真。

玉姑瞟了一眼,紅臉捅了妹仔一拳:“好不害羞!”

可言伸頭看看:“哇!好是生猛!”

正良斜了一眼,接著看書。

可言:“上些顏色則更好。三弟,快畫,畫完送我。”

“做什么呢?” 侯久滿問。

可言忙道:“啊,沒什么,沒什么?!?/p>

侯久滿走來:“拿來看看。”

可言忙起身推擋:“阿爸,真的沒什么,真的沒什么,三弟只是為他的書,畫了幅插圖……”

“放肆!攔我作甚?!看看!”侯久滿搡開可言,抓過妹仔的畫,瞪大眼睛看著。

可言、玉姑、正良驚恐地注視著侯久滿。

忽然,侯久滿臉上呈現(xiàn)出笑容:“不錯,不錯,我家妹仔真乃多才多藝!”可言等,面面相覷。

“你等歇一會兒吧?!焙罹脻M丟下畫,走回去擺弄槍。

那畫,裸體洋女被妹仔飛速添了撇胡子和一件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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