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梅哽咽道:“翠梅知道了,小姐一定要快去快回?!?/p>
飄紅莞爾一笑,拽上張大膽的手直奔房外,兩人左拐右彎,急急前行。說來也奇怪,偌大的院子,卻見不到幾條人影,有幾名小丫鬟穿行其間,飄紅都領(lǐng)著張大膽一一避了過去。
兩人邊行邊低聲說著話,飄紅道:“你說盡是女人的香樓中居然沒有梳妝照面的鏡子,卻是為何?”
張大膽輕聲回答:“不知道?!?/p>
飄紅狡黠一笑,道:“那么我來告訴你吧!聽以前的姐妹說,飄飄院自開業(yè)始,就一直不太平。傳說后院最早是一片墳場,其中有一些留戀世間的孤魂冤鬼不愿離去,整夜徘徊在后院的角角落落,而據(jù)說這些臟東西就愛照鏡子。所以,嬤嬤為了不嚇著大家,就叫人收掉了各房里的所有鏡子,但這樣做又怕惹惱了那些東西,故只騰出一間房留著,久而久之,那間房自然就成了鬼屋,嬤嬤從不許我們擅自進去,其實說真的,我們這些女人哪敢進那地方。”
張大膽道:“哦,原來是這樣?!?/p>
飄紅又笑笑說:“現(xiàn)在你都明白了,那你猜猜我們這要去什么地方?”
張大膽不假思索道:“猜不出來?!?/p>
飄紅神秘一笑,道:“鬼屋?!?/p>
提及鬼屋,張大膽不覺就想到那個女人,她端坐在鏡子前,細致描畫著兩張人皮,手輕輕抬起,緩緩落下,那曼妙的身段,朦朧的紗衣,柔美的聲音,幾乎近在咫前。她的動作看去永遠都是那么小心,但臉卻又如是恐怖,相信見過一次的人,無論是她的背影,或是那張臉,是永遠想忘都忘不掉了。
門突然“呀”一聲打開。
飄紅把腦袋伸到里面,掃上數(shù)眼,像鳥兒一樣閃了進去。
張大膽怔了怔,也跟了進去,并重新關(guān)好房門。
屋內(nèi)光線很是昏暗,到處散發(fā)著木板發(fā)霉的味道,灰塵落在地上,厚厚一層,蜘蛛網(wǎng)就如人體內(nèi)的經(jīng)絡(luò)一樣密集,與之前到來時幾乎是判若兩個世界,但張大膽卻清晰地記得,他昨夜摸進的就是這間房,絕不會記錯。飄紅從身上摸出火捻兒,微吹一口氣,瞬間燃起了火苗,借著微弱的光亮,徑直往里屋走去。
張大膽尾隨其后,黑溜溜的眼珠四下轉(zhuǎn)個不停,好像蒼鷹在搜尋著獵物,不放過任何的角落。可是,四周除了有一幕幕張牙舞爪的影子外,什么都發(fā)現(xiàn)不了,但越是這樣,張大膽的心底反而越顯得不安。
飄紅走進里屋,直朝鏡子而去。
張大膽略一遲疑,腳下一頓,又跟將過去。
飄紅走近鏡子還剩四五步距離時,突然停了下來,她動了動身影,以命令的口吻吩咐:“你上去把鏡子移開?!?/p>
張大膽愣了愣,道:“為什么?”
飄紅柳眉一皺,正色道:“要你做你就做,別問這么多。”
張大膽望一眼她,心下一驚,雖有些不快,卻還是照著做了。
鏡子的面積足有半張八仙桌大小,當夜那奇怪的女人就坐在這里,張大膽眼前似乎又浮現(xiàn)出她的影子。她坐過的地方,現(xiàn)已空空如也,就連鏡前的梳妝臺,如今也是一把梳子都沒有。
張大膽用手一拭,上面積滿了灰塵,足有一尺多厚,他不禁臉色微變,算起來,昨夜至今也不過區(qū)區(qū)八九個時辰,但怎么看,這塵土也不像是剛能累積起來的。他一時呆立當場,臉色漸漸蒼白。
飄紅不明所以,只道是剛才的話太重,傷著了他。她柳眉微抬,凝視著他,柔聲道:“哥哥,剛才是我不對,你先搬開這鏡子,待我向你解釋?!?/p>
張大膽目光微動,道:“我沒生姑娘的氣?!蹦曠R子數(shù)秒,腳叉彎腰,全身半屈,雙手捋住鏡臺邊緣,猛提一口氣,輕喝一聲,鏡臺卻紋絲未動,再來,照樣還是堅如磐石。
飄紅有點著急起來,道:“哥哥,抱不動,何不推著試試?”
張大膽聽飄紅所言極是,停下手來,側(cè)過身子,如一頭犁地的耕牛,腳踏弓步,腰、肩、足同時發(fā)力,心憋一口氣,“呼喝呼喝”數(shù)聲,鏡臺果真一點點移動過去。
飄紅嘴角一笑,說:“我就猜到這里面一定有古怪?!?/p>
待完全推開鏡臺,兩人定睛細看。原來鏡臺下有一口赤裸裸的暗道,飄紅湊近火捻兒,發(fā)現(xiàn)暗道中布滿蜘蛛網(wǎng),想必已經(jīng)荒廢了許久,暗道口不是很高,只夠一人單獨通行。張大膽好奇問道:“飄紅姑娘是如何知道這下面有古怪的?”
飄紅道:“白貓失蹤的當夜,我找遍了整座后院,最后只余這里,當時心想它會不會跑進鬼屋來了,一時焦急,也顧不上害怕,獨自闖入屋中。哪想,剛走到里屋,卻見一個女人從鏡子下面直往上爬,當時不曾細想,還以為是見到了鬼,再也顧不上找什么貓了,嚇得回身便跑??墒牵o下心仔細一想,就懷疑這鏡臺是否藏有古怪?!?/p>
張大膽道:“此屋本就是鬼屋,姑娘怎么會有如此懷疑?”
飄紅嘆道:“因為那女人很像一個人。”
張大膽驚問:“像誰?”
飄紅道:“花嬤嬤?!?/p>
張大膽微一頓,低低道:“飄飄院的花老鴇?”
飄紅道:“現(xiàn)在我真懷疑這院中鬧鬼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p>
張大膽望一眼那暗道,還是心存疑惑道:“假如你所見不虛,那她必定是從暗道中出來,可你看這縱橫交錯的蜘蛛網(wǎng),又該作何解釋?”
飄紅柳眉微皺,輕喟一聲,道:“確實很難解釋,要說真有人走動,實不該留下這么密集的蛛絲,除非——真的是我猜錯了,她根本就不是人?!?/p>
張大膽道:“管她是人是鬼,既然讓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當然要瞧瞧它通往的是哪里?!?/p>
飄紅道:“我正有此意,說不準,真相就隱藏在通道的盡頭?!彼指吲d了起來。
張大膽一笑,道:“那還等什么?在下先行一步。”他未等飄紅答話,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暗道里陰森潮濕,漆黑不見五指,兩壁觸手俱是濕漉漉的泥土,有水珠自頭頂落下,摔在地上,聲音清晰可聞。張大膽躬著前身,頭發(fā)上沾滿了破碎的蛛絲,腳下污水濁濁,泥漿裹鞋,冷不丁有一股寒意襲來,更覺心驚膽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