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陽光從窗戶里照進來,照在身上讓人很舒服,懶洋洋的。王小衰坐在窗戶旁邊,眼睛望著窗外。講臺上數(shù)學(xué)老師的聲音聽來有些虛幻而迷惑,就像從另外一個世界里傳來的,只讓人覺得昏昏欲睡。外面的石榴樹上有兩只小鳥,在樹枝上唧唧喳喳竊竊私語,熱熱鬧鬧地跳來跳去。
“‘校門口的那個男人,他好可憐?!?/p>
“‘他才不是神經(jīng)病呢?!?/p>
“‘因為我是刺猬呀,渾身長滿刺!若不把自己包嚴實了,一不小心就會把別人扎傷的?!?/p>
他的腦子里浮出她的臉,她那悲傷而無助的表情,他仿佛看見她穿著沉重的雨靴,獨自而又哀怨地走在這個城市悠長的街道上。他一次次地回過頭去看她的課桌,那個原本屬于她的座位一直空著,沒有人來,隔壁同學(xué)就在她的桌面上堆滿雜物。她到底去了哪里?她為什么不來上課呢?
這么想著,他站起身來,背上書包就往外走。按照她在班級通訊錄上登記的地址,他找到了單向街21號。單向街21號是一棟五層的小樓,坐落在巷子的最盡頭。因為年代久遠,房子的門窗已經(jīng)銹跡斑斑,看起來似乎已無人居住。用拳頭砸了半天門,才聽到屋里有響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罢l呀?”
“請問這是高幽幽家嗎?”
“哐當”一聲,門開了,從門后閃出一顆滿是白發(fā)的頭來。那是個很老的老婆婆,看起來起碼有八十五歲了。
“你是五樓那個女孩子的同學(xué)嗎?”
“五樓那個女孩子?她叫什么名字呀?”
“我是這里的房東,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在附近一所中學(xué)里念書的,是個古怪的女孩呢,大熱天里也穿著長外套?!?/p>
“那就是她了。她有好久沒去上學(xué)了,請問她現(xiàn)在在家嗎?”
“不在呢,有半個月沒看見了。她平常都一個人住在這里,大概是半個月以前的一天晚上,來了幾個人,看樣子是她的家人和醫(yī)院的醫(yī)生,把她背上車走了。她可能是病了。從那以后我就一直沒見過她,我還在找她呢,她這個月的房租都還沒交?!?/p>
“那……阿婆你好,我叫王小衰,是那個女孩的同班同學(xué)。如果她回來,請你幫我把這封信轉(zhuǎn)交她,并要她打我電話,就說大家都很擔心她?!?/p>
“哦……好……”那婆婆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接過信,小心翼翼地放進上衣的口袋里,“你們做同學(xué)的真好,這么大老遠跑來看她。她平??晒陋毩?,總是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么年輕漂亮的女孩,性子卻那樣古怪……”
一轉(zhuǎn)眼又一個星期過去了,為了等她電話,王小衰二十四小時開著手機。每次電話響起,他都激動得跳起來,但結(jié)果卻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她的電話一直都沒有打來,學(xué)校也沒有她的任何訊息,就像突然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一樣。
他一次又一次地走到單向街那邊去,站在村子的小河邊,久久地眺望那座五層樓高的紅磚房子。五樓的窗戶一直緊閉著,窗臺上放著的那盆水仙,已經(jīng)干渴枯萎了。她還是沒有回來嗎?他多么希望有一天,那扇窗戶會突然打開,她站在窗前,對著他微笑,白白的牙齒,甜美的小酒窩,如瓷器般滑嫩的臉,就像《迷失東京》里的那個女主角。
她真的就像外星人一樣,從地球上消失了嗎?她是那么美麗,那么孤獨,又那么憂傷,就像一滴眼淚,從心里流出來,掉在地上,干涸了,蒸發(fā)了,不見了……他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止也止不住?!拔揖驼驹谀忝媲埃銋s不知道我愛你”,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如此吧。他從腳下?lián)炱鹨粔K石頭,狠狠地朝五樓的窗戶砸去,窗戶上的一塊玻璃應(yīng)聲而碎,但除此之外再無動靜,依舊不見有人走過來。他多么希望她出現(xiàn),只要她出現(xiàn),就是罵他也好呀,打他他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