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頁里有一張照片:家里所有的男子都等候在塔里敦火車站,迎接火車把祖父的棺柩從他佛羅里達州奧蒙德比奇的家運來。1937年5月23日,他在自己的床上悄然過世,享年97歲。雖然官方宣布的死因是鞏膜心肌炎,但簡單地說,他就是老死的。在我的記憶中,他一直是“祖父”,而不是歷史書上的“強盜男爵”或者偉大的慈善家。在我的印象中,他慈祥而寬厚,深受我父親-小約翰·D·洛克菲勒和全家人的敬重。
如今回想起那個畫面,我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絕好的寫照,“捕捉”住了我們彼此之間的關系、我們當時在人生道路上的位置,以及我們也許會一起走向何方。
約翰以其一貫的性格,站在人群邊上。31歲的他是家里的長子,家族的繼承人。他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yè)后,父親就讓他加入了家族中許多機構的董事會,其中有洛克菲勒基金會(RockefellerFoundation)、洛克菲勒醫(yī)學研究院(RockefellerInstituteforMedicalResearch)和殖民風格威廉斯堡修復協(xié)會,培養(yǎng)他成為家族的領袖。但是,他羞澀靦腆,對自己的能力沒有自信。
內爾森-同樣符合其一貫性格-努力讓自己站在了這幅相片的正中央位置,傲然地看著鏡頭。他29歲,即將成為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Center)的總裁。
27歲的勞倫斯是個哲學家、商人,目光凝望著不遠處。他正成長為航空界領先的投資人,不久將與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王牌飛行員埃迪·里卡巴克一起買下東方航空公司(EasternAirlines)的大量股份。
溫斯羅普長得最帥氣。母親奧爾德里奇的特征-有人可能會將其描述成“很有性格”-與洛克菲勒的基因綜合起來,讓他有了電影明星般的美貌。他是我們中最調皮搗蛋的一個,從來不能融洽相處。當時他已經25歲,在得克薩斯的油田當油井修建工。
我是最小的一個,21歲,看上去還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伙子。我剛剛完成了哈佛大學經濟學第一年的研究生課程,那年夏天將去倫敦經濟學院繼續(xù)我的學業(yè)。
已經略顯老態(tài)的63歲的父親昂然矗立在那里,他坦誠、直率,一臉友善、仁慈,也許略微讓人有點不敢接近。
我們把祖父帶回到他跟父親一起于25年前在波坎蒂克山家族地產上建造的宅子里。宅子取名叫“基魁特”(Kykuit)-這是荷蘭語,意思是“眺望”-坐落在山頂上,壯觀的哈得孫河盡收眼底。第二天,只剩下直系親屬和幾個摯友的時候,我們?yōu)樗e行了葬禮。我記得那是美麗春季的一天,法式門敞開著,通往露臺,哈得孫河在我們的下面泛著耀眼的藍光。祖父最喜歡的風琴手-阿徹·吉布森博士-在大廳演奏著。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經常隨著他的樂曲假裝表演一番。里弗賽德教堂(RiversideChurch)-那是我父親建造的-的高級牧師哈里·埃默森·福斯迪克致了悼詞。
葬禮結束后,大家來回轉悠的時候,祖父的貼身男仆約迪先生朝我做了個手勢。約迪是個衣冠整潔的瑞士人,30年來一直作為貼身男仆陪伴在祖父左右。我跟他很熟,但是,他在我面前從來都是緘默寡言的。我走到他跟前,他把我拉到一邊,走進一個無人的過廳。“你知道,戴維先生,”他開口道(自打我記事開始,仆人們從來都是這么稱呼我們的。“洛克菲勒先生”太容易混淆,因為我們有那么多人可以叫這個名字,而直呼其名又太過親密),“在你們所有兄弟當中,你祖父一直覺得你最像他?!蔽耶敃r一臉驚訝,我萬萬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沒錯,”他說,“他最喜愛的就是你?!蔽冶孔熳旧嗟叵蛩硎靖兄x,但他只是擺擺手,說:“沒什么,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蔽覍嵲诓恢涝撜f些什么,我原本覺得祖父最喜歡的人應該是內爾森。但是,我無法掩飾自己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