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說干就干。破敗不堪的宋家祠堂里,孟惜之正在一張木桌前給小孩子登記入冊。他的面前排了長長的隊伍,都是大人帶著小孩。
孟惜之廣收門徒和學生,利用這個剛好空著的宋家祠堂,辦起了學校。這祠堂足夠大,勞工會館的人也在此辦起了公共食堂。
就在這祠堂的天井里,數張八仙桌擺放著,桌邊坐滿了一個個乞丐,正在喝粥吃包子。屋檐下,王九洲和乞丐頭子洪十八喝茶聊天。王九洲將平時岱春風差遣的乞丐頭子也招到了自己門下,而這一切岱春風并不知道。
梅月堇很是擔心,她在天井里晃來蕩去,蕩到了王九洲身邊。她看了洪十八一眼,然后輕聲告誡王九洲道:“九哥,春風要是回來了,看到你這場面,他不敢和你吵,但肯定不高興?!?/p>
王九洲輕聲回道:“還是得聽我的,大哥永遠只有一個?!?/p>
說著,岱春風從外面進來了,吃驚地看著天井里的一幕:一幫乞丐狼吞虎咽,其中一人竟然拿著酒壺在喝酒,好像喝醉了發(fā)著酒瘋,胡亂地伸著手掌。
岱春風皺著眉向王九洲走去,眾乞丐愣愣地望著他,突然都猛地站了起來。岱春風停下了腳步,和眾乞丐目光對峙著,長時間可怕的靜默。
乞丐頭子洪十八站了起來,沉著臉,吩咐眾乞丐:“都坐下,好好喝你們的粥,是不是怕撐死了,想要起來活動?”
王九洲卻微笑著抽著煙斗,一直盯著岱春風。岱春風走到王九洲身邊,問道:“九哥,這……這是怎么回事?”
王九洲沉吟半晌,說道:“春風啊,我想了很久,總是覺得惜之說的是對的,要讓更多的人有飯吃,有衣穿。貨全部發(fā)出去了,賺了一筆錢,我們先把這筆錢用出去再說?!?/p>
岱春風說:“九哥,最好買一批槍,沒槍不行啊。沒槍咱不能壯大。”
王九洲則反問:“可是沒人也不行呀,咱們要一批人?!?/p>
岱春風無奈地搖了搖頭,征詢地問梅月堇:“月堇,你說說看?”
梅月堇忍了忍,還是說道:“不用說了,聽老大的。春風,你一定要記住一句話,老大只有一個。”
岱春風忙認真地回道:“是,我得記住,老大只有一個?!?/p>
看到兩兄弟相安無事,洪十八和眾乞丐歡呼一片。
梅默庵一直也未停止過對王九洲的追捕。這日,冷鐵峰到梅公館向梅默庵報告王九洲的情況。
梅默庵詭秘地安排冷鐵峰刺殺王九洲,他想快刀斬亂麻,如果讓王九洲把勢力做大了,將不可收拾,而且隨時危及委座的安全。冷鐵峰領命而去。
第二天,兩人正為自己的如意算盤高興時,老張慌慌張張奔進房間,結結巴巴地報告:“外面來了幾個乞丐,推著一輛垃圾車,說有禮物要送給老爺?!?/p>
梅默庵吃了一驚,但頓時明白過來。冷鐵峰帶著幾個人奔出來,只見一輛垃圾車停在門口,車上蓋著一些破爛,破爛里露出了兩個死去的特工的臉。他當即抓過門口站崗的警衛(wèi)問:“那幾個乞丐呢?”
警衛(wèi)慌亂地報告:“剛才還在,一轉眼就不見了?!?/p>
冷鐵峰氣得給了警衛(wèi)一巴掌,斥罵道:“廢物!”
冷鐵峰回到梅默庵跟前,匯報說:“那兩具尸體是我派去的人,都是前額中槍,顯然一槍斃命?!比缓笥謱⑹w上留下的紙條念給梅默庵:“這次是前額中槍,主任再派殺手去,下一次子彈就從這邊耳朵進去,那邊耳朵出來。要是子彈打偏了,不是從這邊耳朵進去,那邊耳朵出來,我定當親自上門向主任賠罪,任由主任處置?!?/p>
梅默庵猛地一拍桌子,喊道:“狂妄,囂張!”
而這一切,都被在書房外的梅月堇偷聽到。隨后,她聽見了父親激憤的聲音:“王九洲,我跟你不共戴天,不殺你我誓不為人!”梅月堇的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這兩個男人的拼死搏殺,讓她突然感覺到了深深的害怕。
無邊的擔心促使梅月堇立即行動起來,只見她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奔到棚戶區(qū)勞工會館。而此刻,王九洲正抽著煙斗,哼唱著《空城計》里的唱詞,很是自得。
門“砰”的一聲打開,梅月堇奔了進來,她一把抓住王九洲的手:“他要殺你,他真的派人來殺你了!”
王九洲笑道:“擔心什么?是他殺了我?還是我殺了他?”
梅月堇說:“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這樣殺來殺去,總有一天,你們兩個會死一個?!?/p>
王九洲盯著梅月堇,認真地問道:“月堇,如果給你選擇,兩個人中必有一個要死,你選哪一個?”
梅月堇哭了:“我不選,你們兩個我全都不要你們死。”
王九洲笑了笑,笑得有點苦澀:“月堇,你太天真了,到底是女人啊!”
梅月堇倔強地說:“這跟是不是女人沒關系。九哥,我求你了,別傷害我爸。有我這樣的女兒,我已經把我爸傷透了。他不是壞人,他只是鬼迷心竅,愚忠蔣介石……”
王九洲沉吟了一下,擺擺手說:“你放心,我不會再殺他了。我發(fā)現上次火車站的刺殺其實很荒唐。我的目標是蔣介石,蔣介石賣國,我要殺他。梅默庵呢?我恨他,恨他心甘情愿做蔣介石的鷹犬。但后來在廣慈醫(yī)院,他有機會殺了我,他沒有動手,我欠他這份情……”
梅月堇本以為王九洲是為自己而不殺梅默庵,聽他這么一說,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口中喃喃道:“九哥,你真是恩怨分明的人,天底下也就你一個這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