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門沒有鎖。這里一般都不鎖門。我們總是這樣。然后我發(fā)現(xiàn)了她。她看起來很冷,坐在椅子上,身體僵直,大腿上攤著正在織的毛線。她右手還握著針,正要織下一針。當然我叫了塞巴斯蒂安牧師,還給梅特卡夫大夫打了電話。梅特卡夫大夫前天還來看過她,她的心臟非常不好,所以出具死亡證明沒有任何問題。她這樣走很好,真的。我們都應該覺得她很幸運?!?/p>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紙嗎?或者信?”
“我沒有看到,當然我沒有到處翻。為什么要那樣做呢?”
“您的確不會那樣做,皮爾比姆夫人。我只是好奇她有沒有留下什么紙條、信件或者放在桌上的文件?!?/p>
“沒有,桌子上什么也沒有。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她沒有在織毛線,沒有?!?/p>
“為什么您這樣說?”
“她在幫馬丁牧師織一件冬天的套衫。他在伊普斯威奇的一個商店里看到的然后回來描述給她聽。她想織一件給他作為圣誕節(jié)的禮物。但是那個式樣十分復雜,是一種中間帶圖案的纜繩狀花樣,她告訴過我有多么難織。她織的時候必須把一個樣式圖打開放在眼前。我看到過很多次,她必須參照那個樣子才能織。而且她戴錯了眼鏡,那副眼鏡是她看電視的時候戴的。看近的東西時她常會戴一副金邊眼鏡。”
“當時圖樣不在?”
“不在。只有針和線在她腿上,而且她拿針的姿勢也很滑稽。她跟我的織法不一樣,她告訴我她是大陸織法。非常奇怪。她一般是用左手緊握著針,另一只手把線繞上去。我想那個場面有點滑稽,她沒在織卻把織物和毛錢放在腿上?!?/p>
“你跟任何人說過這事嗎?”
“說這事有什么用嗎?這不重要,只是有些古怪而已。我想她可能是覺得不舒服了,拿了針和織了一半的毛衫坐在椅子上,忘了拿那個樣式圖。我想念她。讓這個木屋空著很奇怪,就像她一夜之間消失了。她從沒談起過她的家人,但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住在薩比頓的姐姐,并且安排把她的尸體運到倫敦去舉行葬禮,她和她丈夫來木屋收拾遺物。沒有什么比死亡更能把家人召喚來了?,敻覃愄乜赡懿]有希望有一個安魂彌撒,但是塞巴斯蒂安牧師在教堂精心準備了儀式,我們都參加了。塞巴斯蒂安牧師覺得我可能想讀圣保羅中的一段,不過我說我更愿意祈禱。我覺得我不能讀圣保羅。對我來說他是一個麻煩制造者?;浇绦磐嚼镌臼怯幸恍└髯詾檎男≈?,但基本上相處得還不錯。后來圣保羅出人意料地出現(xiàn)了,開始胡亂指揮,還責備大家。他還寫信對他們進行嚴厲的譴責。我可不愿意收到那樣的信。我也是這樣告訴塞巴斯蒂安牧師的。
“他說了什么?”
“他說圣保羅是偉大的宗教天才之一,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們現(xiàn)在都不會是基督徒。我說:‘是的,牧師。就算不是基督徒,我們也總會是個什么。’然后我問他覺得我們會是什么。我覺得他并不知道。他說他得想一想,也許他想了,但他再沒有告訴我。他說我提的問題不在劍橋神學院的課程提綱之列?!?/p>
達格利什謝絕了她喝茶和點心的邀請,之后便離開了。他想,皮爾比姆夫人提出的問題遠不止這些。